鹂九鸢蹲在树旁,托着腮,听完这个故事沉默良久,后缓缓道:“他可真不赖。”
肯屈身为戏子,又有勇气上阵杀敌。
只是结局过于遗憾了。
“付出所有,只为一人,值得吗?”
“求之不得。”
杨纤走到鹂九鸢身边坐下,“所以前辈帮不帮这个忙?”
“你想怎么样?你我二人合力,杀尽千人,凝集怨气,保一人重生,然后我们两个都落得不得好死?”
“……”
“你这样只会害了他,害了我,害了你自己,除了能证明你的一腔孤勇,没有任何好处。”
杨纤阴下脸,黑气四起,死死盯着鹂九鸢,唇齿开合,一字一顿道:“所以前辈是不帮了?”
邪气骤起,黑压压的一片弥漫在结界内部,外面逐渐看不清里面的状况。白衣道士见状不妙,连忙撤了结界,夜无星冲到黑雾里拉了鹂九鸢就跑,白衣道士一挥乾坤囊,杨纤就被困在了里面。
杨纤还待挣扎,乾坤囊中不断传出闷沉的声响。
鹂九鸢走上前,对着乾坤囊轻声道:“你忘了他吧,或许就能解脱了。”
乾坤囊内瞬间安静了,片刻后,又传出悲凉的笑声:“怎么忘啊……”
鹂九鸢虽然已经两千岁了,但在这方面还像一个小丫头,不通人情世故,更不懂情爱之事,她也知道自己是在信口开河,但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能两厢安好。
白衣道士拍了拍乾坤囊,里面就彻底安静了,此时,林子里的邪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到最后只是一片枯木,阳光洒进来,万事皆毕。
“姑娘不必担心,一会儿我去做个法,把他超度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说实话鹂九鸢有点心虚,挺对不起这位小兄弟的,他俩一个货色,都是地狱出来的,如今只收了他,她这个千年老鬼却毫发未损,这份不安鹂九鸢才不会表现出来,只在心底暗道罪过。
鹂九鸢叹口气,抱拳道:“辛苦道长了,还不知道道长尊姓大名呢?”
白衣道士回礼道:“贫道法号如尘,直接叫我如尘就好了!”
这时,一个灰头土脸的黑影从一颗树后探出头来:“姐姐?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鹂九鸢:“老九?你终于醒了。”
如尘:“你们一起的?”
如尘走近了些,打量着笑道:“你们这一行人倒是有意思。”意味深长的眼神,笑而不语。
鹂九鸢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鹂九鸢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哎呀,这里的麻烦解决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呢?”
老九显然是睡懵了,挠挠头还不知今夕何夕呢。
夜无星看着她:“我随意。”
如尘凑过来:“姑娘如果是去游乐,那我这有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如尘大手一挥,说书似的:“想要游乐,那必是仙乐镇呐!仙乐镇以乐曲著称,那儿的人从小泡在曲子里长大的,从大街上随便拉两个人都能高歌一曲,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文人墨客比比皆是,诗词歌赋写话本通通不在话下。而且他们那每天晚上都有夜市,热闹自是不用多说!”
鹂九鸢心动了,决定就去这个地方,如尘笑着为他们指了路。
临行前,鹂九鸢凑到跟前,问,“如尘道长,我们是第一次见吗?”
“要不然呢?”
“你跟我之前遇到的一个人很像。”
如尘笑了笑:“那我跟他肯定能聊得来。”
鹂九鸢觉得这位如尘道长的气质与那次在城堡里遇见的仙人简直一模一样。
如尘笑着把人送走了,确定三人走远了后,朗声道:“出来吧。”
闻言,一个白面小生从如尘身后的一棵树后面缓缓走出,拱手道:“大……道长。”
如尘转过身,把乾坤囊抛过去,“把他放回去吧。”
那小生有些迟疑:“道长不是说要把他超度了吗?”
如尘挥挥手:“他余念未了,忘记太残酷了。”又想了想,改口道:“算了,把他的怨念化去,让他留在阳间吧,把另一个也找来,跟他凑一对儿。”最后悠悠道:“我也做一件成人之美的事。”
“道长,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说。”
“道长为什么要下一场雪?”
“这是一个悲情戏,我不得来点氛围啊?”如尘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问题
“……”您说的都对。
随后如尘转过头,朝那还躺地上的红衣女子遥遥道:“还不起啊?”
那红衣女子猛一睁眼,腾一下站起身,锁鬼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挣开了,瞬间变了个少年模样,警惕地看看四周,“那家伙走了?”
“早被我收了,不是你那么害怕干甚。”
闻言狠狠地谈了口气,“你怎么突然把他放出来了?吓我一跳,还以为他来索我命了呢。”
那少年走过来,气鼓鼓地跟如尘评理道:“大人,您怎么总让我扮女人,为什么不让他来!”说着指向一旁的白面小生。
如尘只好哄道:“那当然是你比他长得好看啊,你瞧他日日沉着脸,在扮个疯婆子,那成什么样子了?”
少年想了想那样的场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尘:“这次都辛苦了,回去歇着吧。”
两人异口同声:“是。”
那两人走后,如尘最后朝夜无星一行人走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眨眼间就不见了。
鹂九鸢一行人一路向北走,在路上鹂九鸢把故事从头到尾讲给了二人听,最后突然哈哈笑了出来,“我们被人家给耍了。”
夜无星轻轻道:“是那个道士吗?”
“对。”
老九:“那你怎么不揭穿他?”
“我看他没什么恶意。”真的是,本来以为自己多厉害,没承想都是人家手上的旗子,耍着玩儿呢,岂有此理!
这世上的人都这么闲吗?
说着天色渐暗,三人在一家客栈歇下,老九把南林拴在了后院。鹂九鸢拿了自己的房牌,走到房间里,没点灯火,只让月亮的光晕透进来。鹂九鸢四肢酸痛,往床上一躺,一只手腕放在额头上,滚烫,鹂九鸢没管,一动也不想动。闭上眼,思索。
今天她在结界里曾问杨纤:“你既是厉鬼,又怎会在阳间?”
杨纤:“不知道,一睁眼就来了。”
嗯……跟她的情况真像,两只厉鬼出现在阳间,那就一定有第三只、第四只,可阴间千万年来从没出过问题啊,这又怎么会?
地底下一定出事儿了,而且还不是小事儿。
不然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到阳间来呢?
难不成真是上天垂怜?
笑话。如果真是上天垂怜,她就不该生下来就在阴间。
“咚咚咚。”门被敲响,鹂九鸢没劲起来,有气无力道:“门没锁。”
夜无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小碗,小碗里是黑不溜秋的药汤,走到床边,轻声道:“起来喝药了。”
“……什么?”
“你烧起来了,起来喝药。”
鹂九鸢磨磨唧唧撑着坐起来,闻了闻,嫌弃地撇开嘴。
夜无星叹了口气,把托盘放到床边的桌子上,从系在腰间的一只小囊中拿出两颗糖,摊在鹂九鸢面前,“喝一口吃一颗,不够还有。”
鹂九鸢笑了笑,端起药汤一饮而尽,喝完成了一幅苦瓜脸,连忙塞了一颗糖,另一颗糖给了夜无星,“辛苦了,保护我的报酬。”
夜无星楞楞地看着她,然后笑了笑,接过糖,放进小囊中。
夜无星走了,鹂九鸢夜里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阴阳结界破了好大一个窟窿,好多厉鬼摆脱阴间的束缚来到阳间,阎王气得把她姐关了起来;又梦见百鬼夜行,人间尸横遍野,最后鹂九鸢是在千百只厉鬼瘆死人的笑声中惊醒过来的。
大清早,天空还是鱼肚白,鸟儿在窗外的枝头鸣叫。
睡了这一觉鹂九鸢的病也好了,早晨吃了一个馒头一盘酱牛肉和一盘凉拌黄瓜,三人继续朝仙乐镇的方向走去。
中午进城,如尘道士诚不欺人,仙乐镇确实热闹非常,街上没有乞丐,每家都很富裕。街头到处都是戏台子,一会儿唱小曲,一会儿唱戏本子,舞狮、喷火、胸口碎大石等绝技应有尽有。太阳都升得老高,街上还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马车一辆接一辆,一辆比一辆气派,街上有买花的姑娘,姑娘与花儿一样娇艳,边卖还边唱江南小曲儿,引来不少买家。
看来还真来对地方了,鹂九鸢欣欣然想。
三人在一家酒楼落座,点了几碟小菜,边吃边听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话本。
鹂九鸢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两个主角一个邪魅狂狷一个性情冷淡,上演一出江湖上的快意恩仇,人物性格饱满,前期铺垫伏笔一大堆,听得鹂九鸢有滋有味。可到后来某一情节时,好似突然卡了壳,两位主角一个死了一个疯了,搞得听众大跌眼镜。
鹂九鸢纳闷道:“这故事前半段挺好的,后半段是怎么了?”
鹂九鸢旁边那桌只有一个女子,在屋子里还戴着帷帽,桌上没点小菜,只上了壶茶,听到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听见鹂九鸢这么问,回过头,隔着帷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撂下一吊钱,随后就轻飘飘地走了。
鹂九鸢在那女子看她的时候恰巧回望了她,她直觉那女子并不简单。
说书先生讲完故事,酒楼里瞬间分为了三批人。
一批奇怪:“这故事最后怎么是这样的!”
一批愤慨:“这分明就是吴魏的问题,他为什么要救那些余孽!吴魏活该去死!”
一批则如那女子一般,不置可否,听完就走了。
鹂九鸢托腮,笑道:“有意思。”
夜无星倒了壶茶,悠悠道:“这故事明显就被改过。”
老九不明:“为什么?”
两人笑而不语。
鹂九鸢看着叫嚷的那些人,灌了一杯茶:“我们可能又有活儿干了。”
奈何有情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