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叫白盏枫,出身武将世家,后他父亲遭人污蔑,满门抄斩,他有幸逃了出来,皇上念旧情,没有再为难他。他什么也不会,到一家酒楼想投靠之前救济过的张老板。
他来的时候,张老板正在柜台翻账本,头也不抬:“打烊了,不接客。”
“张老板,是我。”
张老板掀起眼皮,见来人,惊讶道:“哟,这不是白公子吗?”
“张老板,我……”
张老板一挥手:“害,别跟我扯那些事儿,我都知道,你们家遭此变故,我也十分不忍,白家于我有恩,既然白公子都来了,我也不好拒绝,但是……”
“我知道,这里不养闲人。”
“白公子明白那就都好说,您想干什么呢?”
“您说吧,我什么都干。”
“那就老朽说的算了,白公子世家出身,端茶倒水自然是有辱身份,账房先生什么的又不缺位,嗯……倒是有一个位子空着,只恐怕白公子不乐意。”
“您说。”
“这最近我也在盘算这事儿,这客人来这儿只是吃酒颇为无聊,我就寻思着找两个会唱小曲儿的来助助兴,这不,戏台都搭好了。”
白盏枫默然良久,最后自嘲地笑了笑:“罪臣之子,有什么好忌讳的。既然张老板需要,那我去学戏就是了。”
“那便好!那就如此说定了,老朽原先认识一戏先生,过两日便引荐给公子。”
如此,白盏枫就留了下来,他有天分,苦学三年,便能唱一出顶好的桃花扇。第一次登台就掌声轰鸣,名声大涨,张老板发了财,欣喜若狂。
他还得了一雅号,桃花郎。
白盏枫做了戏子,无颜再用旧名,便化名为白子风。
一位贵族公子听说此人,特地来听戏,听到最后潸然泪下,那份悲凉凄苦被那戏子展现的淋漓尽致,拍案叫绝。
白子风下了台,被那贵族公子引进包间。
“先生请坐。”贵族公子道。
“公子这是何意?”
“在下杨纤。先生的那出桃花扇在下颇为喜爱,先生莫慌,在下只是想与先生交个朋友,敢问先生姓名?”
“白子风。”
杨纤调侃道:“我听人们都叫你桃花郎,先生桃花扇唱得如此好,是屋后种有一片桃林吗?”
两人便相识了,之后杨纤隔三差五来听戏,一来必包场,点名白子风来唱,而且一定要是桃花扇。
长此以往,两人熟识了起来。开始同游、邀酒,形影不离,成了知己,白子风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杨纤笑着欣然接受。
杨纤曾扬言要为白子风种十里桃林,过无忧无虑的生活,白子风都是笑而不语。
当他们的关系逐渐亲密的时候,被杨纤的父亲发现了,大发雷霆,差点逐出家门。杨纤原本最是孝顺,可这时非就不从了,一日晚上,杨纤偷偷带着白子风跑了出来,离家出走了。
杨纤怕人发现,连夜坐着小船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村子。
日子当然是艰苦了,杨纤第一次为生计问题发愁,可从没听他说一句怨言。
每天的活动很简单:游乐,下棋,饮酒,听戏。
日日如此,怎么都不腻。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然而事与愿违,一场战乱把原本平静的生活打得七零八散。
军队来抓壮丁,每家必须出一个男的,不然要加税。
杨纤一看到告示拉着白子风就要走,可白子风却钉在原地不动了。只见他死死盯着告示最前面的一位将军名字,沉默不语。
“怎么了?”杨纤问。
“何鸿达……是他?”
“什么?”
“就是那个何鸿达,是他害了我们白家!”随后郑重地对杨纤说“我要从军。”
“不行!”
两人相持不下,到最后想走也走不了了,路都被堵死,他们两个人必须出一个。
几个士兵找上他们家的时候,杨纤拿出了他贵族身份的牌子,原想就此躲过去,谁知他们不吃这一套。
“你是贵族,那他呢?”领头的士兵指着屋里的白子风说道。
“既然他不是,那就让他上。”
最后,白子风要被带走已成定局,杨纤气急了,说那就一起上,但他已经亮出了贵族的出身,人家不要。
“我卖你一个面子,明天我来提人,要是在这样闹,别怪我不客气!”士兵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两相无言。
白子风走过来已是唱戏时的装扮,两人匆忙出走也没带一件像样的戏服,只捎了件练功服,简单盘了发髻,抹了淡妆,在狭小的屋子里咿咿呀呀开了腔。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
“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
唱着唱着,那唱腔气息越来越不稳,最终停下,缓了一会儿,又开始唱:“芳草烟中寻粉黛,斜阳影里说英雄……
“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
一出桃花扇,断断续续总算唱完,白子风习惯忍耐,可即使忍住了哭声,眼眶也是微红的。
留下一滴清泪,曲毕。
杨纤也是通红的眼,却忽然弯了眉眼,无声地笑了笑:“这出桃花扇,还真是百听不厌。桃花郎啊,名副其实。”
哪有什么十里桃林,只余一朵桃花债罢了。
“公子,谢谢你。”
第二日很快到了,士兵来提人的时候,杨纤没再挣扎,站在门口,目送到很远很远。
杨纤终日辗转难眠,总是梦到白子风遭遇不测,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跟着去。
白子风本就出身武将世家,武功底子自是不用多说,在战场上一路披荆斩棘,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晋升到统领。
又十分幸运地,成功制造了一起意外,使何鸿达死于意外,这时,仗也打得差不多了。
转眼间,七年已过。
打完这场仗,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家,白子风想。
命运总是爱开玩笑,他偏偏就在这场仗战死了。
骄兵必败。
最近总有士兵回家,杨纤总算盼到头了,大清早就站在门外等,军队回了一批又一批,却不见白子风的身影,杨纤右眼皮直跳,所有士兵都回家了,没到家的都发了补贴金,只有杨纤家什么都没有。
“咚咚咚。”傍晚,杨纤家的门终于被敲响了。
杨纤忙去开门,是来了士兵,来了三个,哪一个都不是白子风。领头的那个手上捧着一席战袍,被血染尽了,能看出来是洗过的,但还是大片大片的红,刺眼得紧。
听村民说,那晚杨纤的屋子里传来的哭声嚎到半夜突然卡壳了,清早去看,人已经断气儿了,手里还抱着一席战袍和一件戏服。
杨纤执念太重,死后的魂留在了阳间,可后来渐生怨念,成了厉鬼,被锁到阴间。
一日,杨纤一睁眼,发现已经不是阴间,他已然回到那个小村子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管为什么,他如今唯有的念想,就是复活他。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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