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鹂九鸢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自己身在一个黑压压、很狭窄的地方,好像是口棺材,身体就直挺挺地躺着,动也不能动,周身却是很舒服的,可下一刻她就到了阴间的幻境里,魂体被大怪撕纸一样撕成两半,狱火又要烧上来——
鹂九鸢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许,往四周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幔四落,胸前缠上了厚厚的绷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很重很难闻的气味。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还受伤了?嘶……想不起来了……
这时床幔忽然被拉开,露出一张少年的脸,那人好像没有察觉到鹂九鸢已经醒了,只是来查看的,见鹂九鸢正睁着眼睛盯着他,突然一怔,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微微睁大了眼睛,许久才道:“你……醒了。”
鹂九鸢一见那人什么疑惑都没有了,一下子跳起来:“怎么是你!?”
原是那天将她牵回家的少年。
那少年直视着鹂九鸢,沉声道:“是你救了我的命。”
鹂九鸢:“???”过了好一会鹂九鸢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事……好像是替一个人挡了刀?然后呢?还是记不太清啊……
良久,鹂九鸢才挠着头道:“昨晚那人是你啊……”
少年低着头,神色淡了下来了,自言自语似的又说了一句:“是你救了我的命……”
鹂九鸢一直看着他,少年也开始看着她,细看才发现这少年的眼周围有一层浅浅的黑眼圈,似乎还哭过,眼睛里有红血丝,头发也有些凌乱,好像是连续几天不眠不休。这少年现在看起来很让人怜悯,就连鹂九鸢都于心不忍,看得心里头软软的。
终于,她捂着头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少年加重了些语气回道:“整整三天。”
“我睡了这么久?”
少年低头:“救命之恩,我应该报答你的。”
“额……那你想怎么报答?”
“你说。”
鹂九鸢静静想了想,最后缓缓说道:“……你感激我吗?”
少年跟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镇定自若全忘脑后去了:“感激!我不胜感激!”
鹂九鸢哈哈笑了笑:“那就够了,不用报答了。”只要你感激我,功德就到手了呀,那么我还要你报恩何用?
“不行,你救了我,我必须报答你。”
鹂九鸢翻身下床:“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执着呢,都说了不用报答了。”还死缠烂打……
“你救的是我的命!”他指着鹂九鸢胸前的伤口,顿了顿又道:“好歹也是替我挡过剑的。”
鹂九鸢才想起这茬,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忽然抬起头,眯起眼睛凝视着他。
少年一下慌了:“不是我不是我,是医师包扎的。”
说到这里,鹂九鸢才发现这是一家医馆,空中弥漫的气味是药材香。正在此时,一女子满面愁容地推门而入,边进边说道:“公子,姑娘她恐怕……”抬头正对上鹂九鸢的目光,女子有些惊讶:“这……姑娘怎么醒了?”
鹂九鸢挑了挑眉:“我醒了不是好事吗?”
女子忙道:“是!姑娘醒了自是好事,不过按照姑娘的伤势,本不应……”
鹂九鸢无所谓地笑了笑:“就当我生命力顽强吧。”
“再顽强也不能死而复生啊……”
只这么会功夫,少年已经已经把乱七八糟的仪容收拾得一丝不苟,敛去多余的神色,开口又变得听不出情绪:“醒了就好,其他也不必追究了,这几日辛苦医师了。”
医师还没从疑惑中走出来,怔怔道:“嗯……醒了就好,一会儿我再去给姑娘开几贴药,就先走了。”
少年对医师做了一辑,医师回了一礼,退出房去,只是还是皱着眉,看样子像是要立志翻遍所有医术也要搞明白鹂九鸢到底是怎么醒的。
其实是鹂九鸢的魂魄没和身体融合好,还算是半个死人,就这样鹂九鸢还活蹦乱跳的呢,这只是被一把剑刺穿了而已,最多是昏迷几天,不会有大问题的。
医师走后,少年才漏出他的倦容,房里又只剩下两人,少年轻咳一声,说道:“你的伤就是她包扎的。”
鹂九鸢自然明白,转头道:“那咱俩的事怎么办呢?”
少年挠挠头:“既然你还没想好,那就先让我跟着你吧,总能用到的。”
鹂九鸢立刻道:“我不需要人跟着!”
少年低头,似乎在回忆某些往事,看起来有点悲伤,继而抬头坚定地看着鹂九鸢,轻声道:“就让我报答你吧。”
鹂九鸢虽不忍,但还是说:“你跟着我能干什么?”
“我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还算说得过去,我可以在你身边保护你。”
鹂九鸢抱起胳膊:“你的本事要是说得过去,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了。”
“我前几天在林子里采果子,不慎中了点毒,那会正值毒发,他们才会差点得手。”
“说起来,那帮蒙面人是谁啊?你的仇家?”
“不知道,没招他没惹他,不分青红皂白见了面就砍,前几年就缠上我了,甩都甩不掉,很是烦人。”少年顿了顿,又道:“而且武力高强,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杀死一两个。还是你厉害,一下就把他们全弄死了。”
……一下就把他们全弄死了?
鹂九鸢呼吸一滞,又皱起眉:“……我是怎么把他们弄死的?”心里道:“全弄死了?天啊这功德不会减成负数了吧……”
少年不明所以:“就是用从你体内的一股气……应该是妖气。”
鹂九鸢怎么会有妖气呢?她又不是妖……
鹂九鸢寻思了一下,决定把这锅甩给这具身体。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那个梦……那口棺材。
鹂九鸢认为这不是坏事,这是一样本事,关键时刻能靠它保命呢。
少年不依不饶,继续上一个话题:“我真的可以保护你的,就让我跟着你吧,我绝对不会烦你的,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
鹂九鸢心道:这么大点的少年,往往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过了这一段应该就后悔了吧?况且一个人多逍遥自在。不如就先让他跟着,就全当找个人解解闷,想走的时候让他走就是了。
最终,鹂九鸢还是点头道:“行,只要你不后悔。”
少年笑了笑。
“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鹂九鸢坐到桌边,到了杯茶润润嗓子,却受不了茶的苦涩味,皱着眉头强咽下去。
“我叫,夜无星。”少年也坐了过来。
“谁起的啊,这么伤感。”鹂九鸢把杯子放下。
名叫夜无星的少年笑了笑:“我也忘了是谁取的,总之是个名字。那你呢?”
“鹂九鸢。”
夜无星皱眉,鹂九鸢也笑了笑:“没这姓,我也没有家人,叫起来顺口罢了。”
夜无星还在皱眉:“按理来说,是不能直呼恩公名讳的,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鹂九鸢果断道:“叫姐姐。”
阴间喜欢瞎认亲,鹂九鸢在阴间就有一个比她大将近一万岁的“姐姐”,这位“姐姐”其实可以算是她姨娘,之所以叫“姐姐”的原因就是:显年轻。如今鹂九鸢比这少年大了两千岁,叫姐姐应该不过分,更何况她看着也年轻。
“好的,姐姐。”
看着他这幅模样,鹂九鸢没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感觉他好乖,动也不动,就任凭她摸,甚至有意要往上蹭一蹭。
“你怎么突然换了副面孔呢?”这是鹂九鸢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的高冷气儿呢?”
“姐姐不是外人。”
这不热不冷的一句话似乎包藏了很多,可惜以鹂九鸢如今的阅历还听不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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