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00

“你的语言，会给人们带来什么？”

01

很普通的清晨，枕下嗡嗡振动着的手机令人有些不适。

我在枕下摸索了几次，才掏出了因许久未动而有些冰凉的手机。

“这么早，谁啊？”

看了看5:00这几个数字，烦躁的想把手机摔回去——今天是周末，我可不想起那么早。

犹豫再三，我还是解开了锁屏。

毕竟都醒了，也没什么再睡的可能了，倒不如看看是谁这么早就给我发消息。

多半是订阅号吧，我想。

桌面上一个粉色的图标上亮起了红点，引诱着你打开——其实是因为这该死的强迫症。

我看了看消息列表，是前几天吐槽的帖子。

“干嘛啊？”我不太理解这随便的吐槽怎么会有人注意。

但我还是打开了评论区，毕竟也要看看人家是不是有什么观点不是吗？

“什么嘛，明明就是酸！”

“人家太太那么好，你凭什么骂啊？”

“我看就是想蹭人家老师的热度呢。”

烦躁的揉揉眉心，我气的险些把手机扔出去。

你丫才蹭热度呢！

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和为贵，我决定删掉那则帖子。

就当没发过吧，我这样想。

反正只是顺嘴的吐槽，删掉也没什么。

但某些人可不这么认为。

02

当我第二次打开手机时，私信的轰炸令我有些懵。

这什么情况？

我茫然的看着屏幕上骂人不带脏字的评论。

所以，你们到底在骂什么？

骂的时候好歹给个理由啊？我在心底吐槽道。

好不容易在铺天盖地的咒骂中理清了事情的发展，我却更加疑惑了。

所以是我那则帖子冒犯到你们老师了吗？

可我删掉了啊？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先应付一下私信箱里的那群人吧。

我先是设置了隐私权限——禁止陌生人私信。

安静多了，我松了口气。

然后一个一个的回复。

“很抱歉冒犯到了您，我已经删掉帖子了。”

复制粘贴，搞定。

“复制粘贴？道歉还这么不走心吼，宁架子可真大。”

接下来就是更加凶狠的言论。

可以说，我现在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了。

这么多，我不复制粘贴难道一个一个打字回吗？

算了，我看了看病床上的母亲，决定不跟他们浪费时间。

我注销了那个账号，重新登录了新的账号。

随手发了篇约稿条，我在母亲阵阵的咳嗽声中退出了软件。

我得给母亲筹钱了。

啧啧，没想到就是两篇文章就会被扒出来。

我一边翻看着评论区，一边啧啧称奇。

这么灵的鼻子，不当警犬可惜了。

我彻底放弃了在这个软件上筹钱的希望。

罢了罢了，天下软件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03

母亲治病的钱最终还是没有筹到。

我哭着劝母亲去治病，母亲却不愿。

“这么多钱，给我这把老骨头可惜啦。”

母亲强撑着的笑脸令我心口像是被淬了毒的长鞭抽打，钻心的疼。

我劝下了想要继续为母亲治疗的大哥和二姐。

母亲不久便过世了。

听她的，在葬礼上只我请了几个亲戚。

相比真正的悲痛，我想他们更多的是走个过场。

我看着他们议论着我的不孝——他们骂我是白眼狼，不顾自己的母亲只在意自己。

可是如果母亲活着的话，会更痛苦的吧？

看着自己的身子日渐衰老，生活不能自理，只能为自己孩子增添负担。

母亲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

相比死亡，我想这才是母亲最害怕的。

管他呢，这些舆论早就不算什么了，不是吗？

我吐出烟圈，朦朦胧胧中红了眼眶，忍了一整个葬礼的眼泪掉了下来——

谁会不伤心呢？

二姐走过来抱紧了我。

“想哭的话，就哭吧。”

我依偎在二姐的怀里，放声哀嚎。

04

时间过了多久？

我不知道。

大哥在母亲死后整日酗酒，本来一个风风光光的经理，现在却只能靠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哀痛。

二姐和她恩恩爱爱的男友分手了，嫁了那个肥头大耳的董事长，赢来的彩礼全给了我和大哥。

我在一家小公司上班，工资不多，勉勉强强也能养了我们一家。

不知何时，我的情绪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

大哥因为我没救母亲而对我痛恨至极。

整日的冷嘲热讽在平时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今天的我却因为这个和大哥当街打了起来。

二姐是在派出所找到我和大哥的。

她是有些诧异的，我能看出来。

其实我也感到奇怪，平时那些言论对我完全没有影响的。

二姐送我大哥回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房子，又拉着我到了饭店。

二姐都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但我确实感到了烦躁——一种没来由的恼怒。

我第一次打断了二姐的话，第一次对二姐发了火。

我甚至告诉她她有多烦人，她有多么的自作多情。

我冲出了餐馆，不顾周围人的视线，在风雨中怒吼。

二姐单薄的衣衫被雨水打湿，紧紧的粘在了她的身上。

我才知道，她是多么的瘦弱。

那是我做的第一件错事，却并不是最后一件。

一步错，步步错。

05

我感受到了宣泄愤怒的快感。

但我知道，若是违反了法律，我会拖累一家人。

在翻出了母亲的旧电脑后，我有了一个全新的点子。

我回忆着曾经那些人的辱骂，模仿着输入在键盘上。

我有点犹豫，这些语言还是过于犀利了，我不确定它会不会伤到屏幕那边的人。

我稍微修改了一些言辞，在确定了这些语句不会太过戳人痛处后，点击了发送。

忐忑不安的度过了一天，我不顾同事的挽留离开了饭局，匆匆忙忙的从衣柜下翻出了电脑。

意外的是，指责我的言论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片称赞。

“我就喜欢楼主这种一针见血的”

“对啊，你看评论区那些，都跟圣母似的”

“说狠点怎么了？活该”

愧疚之余，我感受到了被认同的快感。

我开始堕落。

搜集来的一整本的“祖安语录”，我开始用我的语言去辱骂。

在快感下，那一点点的愧疚已经不值一提了。

毕竟别人怎么样，都与我无关，不是吗？

06

我收到了一条私信。

那条消息是在指责我。

我挑眉轻笑，反驳我的人不是没有，但写了这么长的，倒是不容易。

我一路看下去，轻松的在键盘上扣出诸如“傻逼”“孤儿”或者“活着就是浪费空气”这种话。

还是畅快的怼人比较爽。

看着对面那人居然还在反驳，我饶有兴趣的与她对上了几回合。

看着字里行间的恭敬，我翻了个白眼。

真以为自己是个君子啊。

懒得跟对面的“君子”对话，我顺手回复了一句，便关闭了软件。

是凌晨，警察闯进我家，带着我和大哥去认领遗体——

二姐自杀了。

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大哥，我开始收拾二姐的遗物。

亮着屏幕的电脑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凑了过去。

手中的瓷杯摔碎在地板上，我无力的跌倒在地。

屏幕上是熟悉的界面，熟悉的话语。

我的视线落在最后的那行字上——

“你妈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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