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麒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刚刚使劲推他的人是王天选,随即火冒三丈,很不客气地问王天选:“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把我叫醒做什么?”
王天选说:“我想喝点酒!”声音甚是沙哑。
“你想喝点酒?”陈麒一阵愕然,回过神后,盯着王天选的脸说:“你想喝酒是你的事,没必要跟我说!”
“潘多贵生日那晚,我们回学校时,他嫂子把一瓶白酒装进塑料袋里,让他提回学校。”王天选轻轻地告诉陈麒。
陈麒却是越听越糊涂,根本不知道王天选想要表达什么。
好在王天选很快就说出了他的目的。他说,他不懂得潘多贵将酒藏在哪里,只好问陈麒一下。
“那你应该去问潘多贵啊!”陈麒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感觉王天选有点神经质。大半夜的,找酒喝也就罢了,居然还找错了人。
王天选倒没有多想什么,沉默了几秒,嗫嗫嚅嚅地对陈麒说:“我去问潘多贵的话,他不会告诉我的。你去问他,他一定把酒拿出来给你!”这时,陈麒总算明白了王天选将他推醒的原因。
一种出于对王天选的怜悯,使得陈麒心头涌起一股苦涩的味道,迟疑了一下,他就爬到潘多贵的床上,推醒潘多贵:“星期六那晚拿回来的那瓶白酒呢?”
“老大,你要喝酒啊?”潘多贵搓了搓渴睡的眼睛,傻愣愣地望着陈麒。
“是王天选想喝酒,不是我想喝!”陈麒踹了潘多贵屁股一脚,催他快点拿酒。
“嘿嘿!”潘多贵贼贼地笑着,从枕头边的一个鞋盒里掏出酒来。
将酒递给陈麒,潘多贵迅速爬下床,跑进洗漱间拿他们平时用来装水刷牙的茶缸。王天选紧随其后,拿他自己的茶缸。
最后三个人一起坐在潘多贵的床上,陈麒熟练地拧开瓶盖,把酒瓶递给潘多贵,让潘多贵倒酒。
一瓶38°的桂林三花牌白酒,倒进三个茶缸,每个茶缸里的酒刚好过半,没有谁的多,也没有谁的少。
王天选端起茶缸,颇为感慨地说:“酒要是真的能解千愁,那该多好啊!”
“老王,你应该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更合适!”潘多贵咂咂嘴巴几下,端起茶缸喝了口酒,可能是喝得急了些,被呛到了,以致咳嗽咳得满脸通红。
陈麒端起茶缸,看了潘多贵一眼,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宋代词人晏几道的一首词。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陈麒漫声低吟词句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网友赵庭筠也在漫声低吟《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这首宋词。
充满温馨感的房间里,橘黄的灯光,轻柔的落到赵庭筠身上。赵庭筠背靠床头,这个刚上初三的少女眼眸微闭,抱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籍,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唯一的一个男人,正和她在同一时间段里漫声低吟同一首词。
“老大,你也快点喝口酒嘛!”潘多贵见陈麒端着茶缸发愣,连忙出声提醒。
陈麒瞪着潘多贵,很是不满地说:“你小子要急着去投胎啊!”
“我是担心老大你吃亏呢!”潘多贵讪讪地笑了笑,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递给陈麒。
“老潘,顺便也给我来一根!”王天选趁机问潘多贵要一根烟。
潘多贵眉毛往上挑了挑,讽刺王天选:“占便宜上瘾了?”语气尽管有点尖酸刻薄,潘多贵最终还是递了一根烟给王天选。之前没有主动给王天选递烟,只因潘多贵认为递烟给王天选无疑是一种浪费。王天选从不买烟,每当看见别人抽烟时他总是问要,别人把烟递给他后,一根烟他经常只抽两、三口,就扔掉了——这种浪费的行为,让潘多贵感到很不爽,心里一直讨厌王天选问他要烟。
已经得了烟的王天选,显然有些得寸进尺了,他将烟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吩咐潘多贵:“老潘,麻烦你用打火机帮我点一下烟!”
“你自己不会点烟?”潘多贵狠狠怼了一句,将一个打火机扔到王天选脚边。
王天选捡起打火机,“咔咔”地打了几次,总算把烟给点着了。
“吁……”王天选迫不及待地吸了口烟到嘴里,吐出来时,由于动作生疏,淡蓝色的烟雾全都蹿进了王天选的眼眶,呛得他几乎流出泪来。
“老大!”潘多贵端起茶缸,笑着劝陈麒:“我俩一起喝口酒!”
陈麒笑了笑,端起茶缸,跟潘多贵轻轻碰了一下。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干杯!”
不知不觉中,夜变深了。
茶缸里的酒还没喝去三分之二,王天选发觉自己头重脚轻,摇摇晃晃地爬下床,跑进卫生间里呕吐。
过了好几分钟,不见王天选出来,潘多贵爬下床,去卫生间里看,见王天选靠着卫生间的门睡着了,转头大声嚷:“老大,你快来看啊,王天选这老小子醉倒卫生间里了!”
陈麒迅速爬下床,跑进卫生间,看见王天选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老小子,人品不行,酒品更不行啊!”潘多贵站在一旁搓着双手嘀嘀咕咕。
“行了,别发牢骚了,赶紧跟我一起扶他出去!”陈麒弯腰抓住王天选的一只胳膊,轻轻踢了潘多贵一脚。
接着,两个人一起将王天选扶到他的床上。
帮王天选盖好了被子,陈麒爬到潘多贵床上,跟潘多贵喝完了茶缸里的酒,就回自己的床上睡觉。
第二天早晨,有很浓的雾。做早操时,太阳还没出来,操场白茫茫的,旷操的王天选得以逃过一劫。
到食堂吃完早餐,陈麒直接提着饭盒上教室,没有回宿舍,但他让朱小意帮带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回宿舍给王天选。王天选以为牛奶是朱小意买的,对朱小意格外热情,朱小意于是借机敲诈得一顿午饭的钱。用朱小意的话讲,王天选给他一点跑腿费,完全合情合理。
16班第一、第二节是英语课。早读结束后,张莉穿着一条深蓝色的长裙走进教室,别有一番风情。
“Amanisnotoldaslongasheisseekingsomething.Amanisnotolduntilregretstaketheplaceofdreams”
张莉在黑板上写了一段话,转身问有没有人知道话里的意思。
等了一会,见所有人都摇头,张莉转身面朝黑板,一边解释,一边写中文译词:“只要一个人还有追求,他就没有老。直到后悔取代了梦想,一个人才算老!”
陈麒默默念了一遍,就把中文译词工工整整地抄到笔记本里。
下课了,陈麒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中文版的《呼啸山庄》,非常出名的一本英国文学名著。
张莉忽然走过来问:“陈麒,小说好看吗?”
“挺好看的!”陈麒点头如实回答,隐隐闻到张莉身上有一种清新、淡雅的香水味。
张莉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陈麒:“你说说,这本小说都有哪些好看的地方?”
陈麒沉思了半晌,小声地说:“张老师,我觉得《呼啸山庄》是英国文学史上很奇特的一部小说,里面描写吉卜赛弃儿希斯克利夫被山庄老主人收养后,因为受辱和恋爱不隧,愤然外出闯荡,他成为大富豪后回来,疯狂地报复与之前女友凯瑟琳结婚的地主林顿,甚至都不放过林顿的子女。整部小说充满了强烈的反抗压迫、争取幸福的斗争精神,又始终笼罩着紧张而诡谲的浪漫气氛。让人爱不释手!”
“是的,小说确实像你说的那样,只要一捧起来读,就会让人爱不释手呢!”张莉双手抱胸坐到沈盼盼的座位上,转头鼓励陈麒:“还有什么吗?我想听听你的其他观点!”
“张老师,我……”陈麒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
张莉本身就是一个小说迷,而《呼啸山庄》又正好是她平时最喜欢读的一本小说,难得有个人与她聊文学名著方面的东西,她自然不愿错过这么一次机会,语气急切地催陈麒:“你快点说说你其他的观点啊,就算说得不对,我也不会笑话你呢!”
陈麒只能硬着头皮说:“艾米莉·勃朗特,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师,她的作品具有真挚、雄劲、粗犷、深沉、高朗等风格。在《呼啸山庄》这部小说里面,她创新性地使用了倒叙、预叙、停顿、重复、省略等多种叙事方法和哥特式的写作手法,生动而逼真地揭露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势利和虚伪。在她的笔下,读者们清晰地看到了一幅畸形社会的生活画面,以及被畸形社会扭曲的人性,各种各样的恐怖事件……”
“说得太好了!”张莉激动得站了起来,指着陈麒,说了一段让陈麒头皮发麻的话:“陈麒,你要努力学好英语,原滋原味的英文版小说更好看呢,以后我专门找一些附带中文译词的英文短篇小说给你看,到时你反复抄写那些长短句子,牢牢记住相应的中文译词。我相信不用多久,你的英语成绩会提高很多的!”
直到上课铃声响第二遍了,张莉才慢慢地走回讲台上,继续讲课。
陈麒如坐针毡般上第二节英语课。发现张莉的目光不时在他身上停留,陈麒不好意思再低头看小说了。
盼着,盼着,盼着,“叮铃……叮铃……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来了,让陈麒有一种错觉,这次的下课铃声比以往的还要动听千百倍。“全体起立!”秦金言一声令下,全班同学站起来,随秦金言齐声说:“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张莉挥挥手,微微笑着走到陈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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