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远征

在这个八零的时代，自行车、收音机、缝纫机都属于大件，至于电视机，只有少部分富起来的人才会考虑。不过在黄全村，电视机已经是很普通的家用电器了，这都得益于深圳电视机厂的生产，每家至少有一台17英寸的黑白电视机，附件几个村子只有零星的几家购买。自行车现在已经被人们接受，不但是人家远行的工具，更是结婚必不可少的彩礼。

现在自行车厂最大的问题不是销售，销售渠道武安宁已经跑了很多地方，与其他地方的供销社都建立了合作关系。现在“金色年华”自行车已经成了很多年轻人结婚的首选，比起凤凰、永久这些老牌自行车，年轻人更喜欢“金色年华”这款轻便，好看的。不过凤凰、永久这些老牌自行车主打的是载重，更适合载更多的东西。多销量上来看，“金色年华”比这两款老牌还是要低的，毕竟这两款自行车都是国营的。

武安宁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到厂里看一下生产情况，然后就会住到振华大厦，只要黄思进在，都会跟他汇报自己在外面的情况。在他心里，是黑皮给了他真正做人的机会，而黄思进给他的，就是他现在的精彩人生了。

“老大，我想去石家庄那里看看，能不能把我们的自行车销售到那里。”武安宁一直在想办法拓展销售渠道。

“可以，但要考虑风险，你不能一个人去，最好带上霍铁柱一起。”黄思进对于拓展渠道是非常热心的，不过对于风险他不得不考虑，风险不仅仅是资金上的，这时候，还得考虑货物与人员的安全。

“没事，老大，我也是跑了很多地方的，带一个人不是多一个费用吗？”武安宁对于自己的安全一直很有信心，毕竟自己也算是个江湖人物。黄思进却对现在的治安情况非常担心，特别是最近有一车送往本省省城的运货车居然在半路上被人抢了，这事他现在还没有出面解决。

“你有信心是好事，但去河北，要坐火车，你找郝连仁安排一下，让霍铁住和你一起吧。先去探一下路，安全第一。”

武安宁对于黄思进的安排还是有点不在意的，毕竟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保障自己的安全，不过黄思进既然说了，他也不敢多说，赶紧去找郝连仁商量去了。

“那里太远了，自行车不好组装，你让厂里做把零件发过去，到了那里你们自己取了组装，这样方便些。”郝连仁第一个想到的是样品运输问题。由于自行车比较大，以前一直都是组装好了，用厂里的货车直接送到各个销售点的，这样的方法不适合远途运输。

“那行，我回去安装人把零件包装好。另外，老大还让霍铁柱陪我一起去，这霍铁柱是谁呀？以前怎么没听过，是最近才招的人吗？”武安宁有些好奇。

“铁柱？”郝连仁也是吃惊，这个霍铁柱现在可算是振华压箱底的人，一直都是负责振华大厦的安全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让他离开大厦。看来叔对河北之行有些担心。“既然叔安排了，我就让他和你一起去。小武，这个人是叔最近收的，你不用问太多，和他一起，你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有什么情况记住了，用钱解决，不要逞能，别以为你那三脚毛的功夫真能走遍天下了！”

武安宁的脸腾地红了，“我怎么就三脚毛了！”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有几分骄傲的，虽说干不过郝连仁，但在外面对付三五个还是没问题的。

郝连仁用眼斜了他一下，“说你三脚毛你还不信？告诉你，就你那野路子的两下子，不够铁柱一只手的。”

武安宁真有些吃不住了，打不过郝连仁就算了，毕竟这小子从小跟着那神神叨叨的道士学了好几年，而且一直都没停过，这霍铁柱难道比郝连仁还厉害？

“你别不服气，我和铁住试过，我最多能支撑十分钟，过了十分钟，就只有挨揍的份。你那两手，跟你这么说吧，我叔让你一手只都能干倒你。”

“你别替老大吹了，你说他聪明，我十个武安宁也赶不上，要说到打架，他十个也不是我对手。”武安宁真是不服气了，别人他不知道，可黄思进那小毛孩，他就从没见过与人打过架的。

“哈哈，你别被我叔外表骗了，你别忘记了，茅先生教的是我们两个人，虽然他只喜欢动脑，但不代表他不能动手。这么跟你说吧，要是练练，叔估计是干 不过我，要是叔真的和我搏命的话，最后活着的人，一定是我叔。”说到这点，郝连仁甚至对自己有些气恼，这个叔也太妖了。

武安宁的嘴张得能放下鸡蛋，他可以不相信黄思进的打架能力，但他知道郝连仁肯定不会说谎，看来能收服黑皮的黄思进同学，绝不是自己认为的只有头脑。

两人聊了一会去河北应该做哪些准备工作，还顺便把霍铁柱叫了过来，霍铁住听说要和武安宁一起去河北，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要和黄联贵说一下，然后就出去了。不过武安宁在看到他之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郝连仁，还用手向霍铁柱出去的方向指了指，那意思是：就这货，比你还厉害？郝连仁也是懒得理他。

坐车去火车站的路上，武安宁一直想和霍铁住聊天，可霍铁柱好像个闷葫芦，只是偶尔会用嗯，是的这样的词回一下，听得坐在边上的黄毛都觉得尴尬，只能像捧哏一样接武安宁的话，搞得武安宁觉得很没面子，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自我解嘲地笑笑，铁住却一点也不介意。

火车站的人很多，不过武安宁对这里还是很熟悉的，一般在这里活动的小偷什么的，都知道他，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有面子，而铁柱则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俩的后面。

到了河北下了车，立即有很多人围了上来，有卖吃的，有拉人去住宿的，差点把三人给冲散了。还好三人都不是初入江湖的新手，知道如何保护自己，这时就看出霍铁柱的能力了，本来武安宁还像看他出丑，没想到他能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眼睛始终看着他的手提包。

刚到出站口，人群刚散开一点，就见一个人飞快走到武安宁身边只差一步的距离地方，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向前扑倒下来，武安宁本能的伸出手去挡在那人的身前，那人顺势就倒在了武安宁身上。扶起那个人，那人赶紧跟武安宁道谢，然后就快步向外面走去。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霍铁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下子把那个拉到自己边上，反手把那人的手撇到了后面，然后在他耳边说道：“兄弟，你露缝（被看穿）了，要是不想今天掉脚子（被警察抓住），赶紧把东西还了，另外，让挤车门（同伙）的几个哥们离远点！”那个刚要反抗，听霍铁柱这么说，立刻安静了下来，边上武安宁和黄毛还一脸奇怪地看着霍铁柱。

“兄弟什么万（名号）？我只是新上跳板（刚入行），蹩脚票子（不要为难我）！”那人明显觉得霍铁柱有些多管闲事了，还不想把到手的东西还给霍铁柱，同时还跟身后的人打眼色。

看到边上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围上来，武安宁和黄毛才觉得不对劲了。

“老荣（小偷），挂点（不要脸）的事，你别想做了，你也不用盘道（问我来路），我不趟线（不是和你们一路的），你吃搁念（你们的江湖）和我不点（不相关），但你收杵（偷钱）收到我排琴（我兄弟）了，我就得平了（处理这件事）。”霍铁柱不紧不慢地说着，同时手上的力道加上，那人的脸立刻变得蜡黄，有几滴汗珠顺着鬓发往下滴了。

那人用剩下的一只手向远处走来的人晃了晃，又伸进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钱包递到霍铁柱手上。霍铁柱接过钱，也没多说，把那人推了出去。那人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和远处的几个人向外面走去。

武安宁张大嘴巴看着霍铁柱手上的钱包，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自己在伸手扶人家的时候，钱包已经被人家偷走了。按说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自己在外面跑不是一天了，什么样的人也都见过，小偷更是见了不知多少，自己一直都很警惕，那个钱包是放在自己的手提包里的，怎么这次就被别人偷走了。

霍铁柱上前推了他一下，把钱包递给他，他才反应过来。

“赶紧走吧，要不然还得有事！”霍铁柱催促道。

“铁柱，你刚才和那人说了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黄毛边走边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是跟他把钱包要回来。”霍铁柱并没有解释，“我们赶紧去取货吧，一会还要安装好样品去找人。”

武安宁到这时候也有些服气了，看来自己还真小瞧铁柱。

三人匆匆忙忙地走到火车站的取货点，将发过来的自行配件取出来，又花一块钱找了辆拉货的平板车，将配件一些拖出了火车站。

“兄弟，你们这货要送到哪里？不远的话，我给你送过去。”拉车的人是个农民，农闲的时候在货运站拉点活贴补家用，见三人出手大方（从车站拉到外面，一般人最多给五角钱），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就好心地问。

“大哥，我这是自行车，一会你帮我找个修车的地方，我请师傅把车装起来就行了。”武安宁回道。

“哦，那行，这边上就有，还是我家亲戚，您看可以吗？”拉车师傅小心冀冀地问。

“行呀，不知道他要多少钱能帮忙装一下。”

“不多不多，您给个五毛钱就中！”拉车的汉子憨憨地回答。

对于这三两块钱的，武安宁还真没看在眼里，直接就让那汉子把车送到了修车师傅那里。

修车师傅看着那奇奇怪怪的零件，感觉根本就不是一辆自行车，没办法，黄毛又告诉他如何装，结果就是在黄毛的指导下，那师傅才把自行车装好。看着安装好的三辆自行车，师傅都由衷地赞了一声漂亮，不过就是觉得好像这车拖不了货有点遗憾。

就在几人等师傅安装自行车的时候，霍铁柱一直在边上打量着四周的情况，火车站边上情况很复杂，武安宁第一次来，而且身上的现金比较多（与普通人相比）再加上刚才在火车站里发生的事，他觉得刚才那群人肯定会来找事。果然，他发现从车站出来后，总有人在后面盯着。

付了安装费，三人直接骑上自行车往市区方向而去！

到了市区，三人找了个招待所住，拿出乡里开的介绍信办理了入住手续，又到外面找了个饭店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武安宁还感慨道：“出来真不方便呀，吃外饭都要跑这么远，再看看住的那招待所，真不是人住的地方！还真不如振华一半好，要是住在振华，那需要这么麻烦！”

“那是那是，虽然我没在大厦里住过，不过我们那里的条件真是比这里好得太多了。”黄毛自然是没资格住在振华大厦的，不过他去过武安宁住在那里的房间，那是黄思进考虑到武安宁的工作，特地给他留的。

下午，武安宁骑着自行车去了市区的供销社，供销社主任听说有人找自己推销自行车，一脸的不屑，不过看在武安宁递过来的带着过滤嘴的香烟的面子上，还是勉强的和武安宁聊了聊。

“杨主任，虽然我们厂不像永久、飞鸽这样的国营厂，但我们厂的自行车质量肯定没问题，而且我们厂的自行车比他们的更漂亮！”

“哦，可是能进我们供销系统的，都得国营的资质呀。”杨主任打着标准的官腔。

“杨主任，现在开放了，人民对出行的需求增加了，虽然说老牌自行车不错，希望您也能看看我们厂的产品再说，为了让您看到产品，我今天还特地带了三辆过来！”

“啊？这么远你怎么带来的？火车上不是不让放吗？”杨主任有些奇怪，因为这个时候，自行车都是一辆一辆组装好以后用货车送的，他没想到武安宁居然把自行车带来了。

“杨主任，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们厂生产的自行车，都是用标准包装箱包装好的，我来之前通过铁路把箱子发过来，到火车站后，请个修车的师傅简单组装一下就行了，这样能省掉不少运费。”武安宁赶紧宣传自家自行车的好处来。

“哦，这倒不错，那你们的自行车是不是比永久的要便宜？”杨主任开始关心起价格来。

“那倒不便宜，不过我们的自行车比他们的更漂亮，杨主任，要不我们一起看一下？就在门外！”

杨主任和武安宁走到供销社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围在自行车的边上看了，杨主任推开人群走了进去，看到比正常自行车小了一圈的新式自行车后，也被这辆车吸引住了，这车的颜色不像永久和飞鸽的黑白色，而是有个鲜艳的红色和蓝色，不同的颜色搭配在一起，的确比以前那些车看起来漂亮得多了。

“杨主任，我们的自行车是26式的，比他们的28式小一些，这样看起来不会太笨重，而且整车使用的合金材料，比他们的车轻了一半，方便搬运，特别是下雨天的时候，就是小孩也能扛起来走，您试试！”

杨主任用手搬了一下，真的轻！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确比现在的自行车要方便多了。

“这车真漂亮，多少钱一辆呀？”杨主任还没问，人群里就有个漂亮的女孩开口询问了。

“对不起呀，小妹，我们这个是样品车，现在还没销售，等正式销售的时候会有价格的。”黄毛看那姑娘漂亮，主动搭话。

“啊？现在还没卖呀，我还想明天来买一辆的呢！”那姑娘有些遗憾，又追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买呀？”这个问题也是很多人群里想问的，不过他们估计这车太贵，怕自己买不起。

武安宁抬头看了那姑娘一眼，立即来了精神，他和黄毛看到的情况不一样，黄毛只是觉得那姑娘长得漂亮，在武安宁眼中却是另外的一种情况，这姑娘不仅人长得漂亮，而是他看出这姑娘身份不一般，这时候，很少有人能穿得起的确良的衣服，手上还带着一块非常小巧的腕表，他特意瞥了一眼，那表上写的居然是英文，虽然他不认识，但绝对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这位美女，要是您真想买这个车，今天就可以让你骑回家！”武安宁冲着姑娘说。

“什么？真的吗？多少钱？要不要票？我这就回去拿去！”那姑娘有些意外。

听这姑娘一说，武安宁更加确认这姑娘不一般，她不但有买车的钱，关键是家里居然能拿到票，虽然现在对票的管理已经不严，只要加钱就能买，但能随时从家里拿到票的人，还是很少的。

“美女，您别急，您只要给杨主任留个联系方式，不用拿钱，今天就骑回家，等我们的自行车在这里销售的时候，您再来买个新的，把这个车留下来就行了！”武安宁毫不犹豫地说。

“真的？”“这怎么可能？”边上的人都议论纷纷。

“武经理，我还没答应卖你们的自行车呀！”杨主任在边上提醒。

“杨主任，您也看到了，这么多人喜欢这款自行车，我觉得以您的眼光，肯定会的！”武安宁自信地说。

“那也得我先跟经管委汇报一下！”其实杨主任早就心动了，不过该摆的架子还是必须要摆的。

“那得感谢杨主任多帮忙了！”武安宁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

最开心的要算那要买自行车的姑娘了！直接上前拉着杨主任往供销社里面走，她要尽快把这辆骑回家。

人群里看到真有人能先把车骑回家，赶紧也问能不能这样做，武安宁赶紧安慰道：“各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因为我们来的时候，只带了三辆车，实在不能这样处理了，您各位要是真喜欢，等几天来这里买，对不起了！”

人群久久不愿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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