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人才

服装厂的李厂长这一年来可算是春风得意了，现在厂里的童乐童装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品牌，不但很多邻近县有供销社来要货，甚至还有人在省城里看到自己品牌的服装。对于外贸订单厂里都已经不是很愿意做了，毕竟只赚个加工钱，根本没有自己做赚得多。现在厂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是他负责，有人为了能多拿些服装都私下给他送礼，李厂长也是能照顾就照顾。

郝连仁找了黄保国，对李厂长在外面的风言风语进行了提醒，黄保国私下找李厂谈了两次话，李厂长了发现自从新厂建成后，自己的确有些迷失了，不过对于收礼的事，却始终不肯承认，黄保国也只能给他提出警告，希望他不要犯错。

县服装厂日子却不太好过，除了国家给的订单，基本没有其他事可做，外贸订单又大量被振华服装厂拿走，搞得厂长几次跑到县政府办公室找苗县长诉苦，说振华服务厂抢走了自己的生意，还抱怨外贸局的常局长偏心，认为他收了振华的好处。苗县长对这个厂长也是无语透顶，你自己厂里产品质量不如人家，还抱怨人家抢你订单？不过总归得照顾县服装厂的职工，也只能让常局长多照顾一点。

郝连仁听黄保国回来说起李厂长的事时，就觉得有点大条了，如果这样下去，这个服装厂可能真要毁在这个李裁缝的手下了。赶紧回去找黄思进商量。

“你确定李裁缝收人家礼了？”黄思进并不着急。

“叔，肯定的，我们在外县的小卖部就有人私下找他，给他送礼，他就给人家批了衣服，然后他们就夹在我们的货里卖，自己从里面拿好处。”郝连仁肯定地说。

“小卖部的衣服不都是王保国在弄吗，怎么会有人直接找到厂里？”黄思进觉得真可能有些问题了，居然有人跳过自己的管理直接采购，那些店里的东西可都是自己出的钱，他所利用的不过是小卖部的房子和人，而且也是付了他们费用的。

“叔，要不我把王保国找来问问？”郝连仁担心地说。

“王保国的事我自己处理，和我没什么关系。”黄思进白了他一眼，郝连仁立即明白过来，他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自己在后面操作。

“那我现在就去找王保国去。”郝连仁站起来就要去。

“等下，你让他把下面的情况都摸一遍，我估计有一家就会有两家，把这些家都统计下来。从下个月开始，让王保国主动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愿意，就把所有的货都盘给他们，以后他们可以自己进货赚钱。”

郝连仁一脸惊愕，“叔，那以后我们赚什么？”

“那要看这些人的本事了，只要他能进到比我们便宜的货，他们就能赚钱，但他要去哪里进？最后还得找我们。另外，我去年跟你说过，可能要把这条线盘出去，是准备在县里搞一个大的商场，一直没动是因为现在政策还不是太明确，我估计得还要一年，但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了。”

“叔，那行，我让王保国去查，只要有这样情况的，就让他尽量把店盘出去。叔，那李裁缝这事你看怎么办？”

“你找我爸，看看能不能让李厂长调到县里吧，这样他还能升一级。”黄思进意味深长地说。

“那谁来做这个厂长呀？”郝连仁对振华服装厂是很看好的，原来黄思进做的计划他知道的，他要用振华来吃掉县里的服装厂的，没想到这个李裁缝成了李厂以后，会带来这样的问题。

“县服装厂的马副厂长原来也是裁缝出身，算是个技术工种，他一直和厂长不对路子，你去找工商局的李科长，让他牵个线，这样的对调也好说，只要他愿意来，条件任他提。”黄思进早就关注县服装厂，当然对厂里主要人员早已烂熟于胸了。

“行，那我回去找爷说这事。”

当郝连仁把王保国了解到的情况跟黄思进讲的时候，黄思进果断要求王保国与对方开始谈吃下自己货物的事。这下把那几家都吓到了，因为原来的小卖是黄全村集体的，当然是可以经营的，如果一旦要把所有的货物买下来自己经营，小卖部的性质立时就发生了变化，现在，国家还没有放开个人经营，有的人自己搞，也只能是私下偷偷搞。一旦接手小卖部，有人问起来，连个名义都没有，而且小卖部如此显眼，又不能像个人那样推着跑了，只要有人举报，指定要出事。

这十几家知道可能自己偷卖私货的事被王保国知道了，纷纷找来前来说情。毕竟大多数都是乡里乡亲的，王保国意思是给他们机会。黄思进吩咐郝连仁，让这十几家把以前自己卖私货的钱吐出来，要不然立即就把小卖部转到其他人家。这十几家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乖乖把私卖物品的钱退了出来，黄思进并没有放过他们，而是让他们把送礼给李厂长的事都详细地写下来，包括是哪天送的，送了什么，当然还有什么人，李厂长收了礼以后，给他们批了多少衣服，都写得清清楚楚，并让他们保证，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就立刻取消小卖部的经营权。

这次事情过后，王保国加强了对小卖部的巡查，并且让蔡忠良对那里认真经营，不带私货的小卖部进行了奖励。

李科长那里也有回音了，说已经约了马副厂长，有空到黄长乡的振华服装先看一看。原来马副厂长在县服装干得也不开心，与厂长之间的矛盾主要是他想学习振华服装厂，也做自己的品牌，而厂长却只盯着国家分配的单子，搞得厂里职工只能拿基本工资过日子。听李科长说让他去振华服装厂的时候，虽然也有几分看不起一个乡镇的小厂，但李科长说乡里答应他可以在厂里做主时，他还是心动了。

陈乡长和黄保国领着马副厂长来到振华时，李厂长还以为县里来检查工作，热情地带着马副厂长参观了厂里设备和生产线，并且自豪地带着马副厂长参观了厂里环境。

回到乡里后，陈乡长和黄保国带着他一起吃了饭。饭桌上，黄保国委婉地询问了马副厂长对振华服装厂的看法。

“陈乡长，黄乡长，说实话，你们厂里的环境的确不错，很气派。不过从设备和人员上来看，比县里差了不少。”马副厂长也没有客气。

“那马厂长以你看，振华服装厂有没有可能发展壮大？“陈乡长在边上问。

“我刚说的是厂里的硬件问题，如果能解决硬件问题，肯定有发展。”马副厂长说。

“你具体给分析分析。”黄保国询问道。

“我先说优势，首先，振华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品牌，而且得到了认可；其次，振华的工人我观察了，做事很认真，不像县里那些工人那么马虎；再有，就是乡里对振华的重视度高。有了这三点，特别是第一点，就能领先于别的厂。再说劣势，也有几点，第一是机器老，都是脚踏的，工作效率不高，第二是设备不够，码连机和熨烫机数量太少，造成比例不匹配，不能进行大量生产，最后就是原料问题，面料的供应拿不到计划也导致了生产的不足。”

马副厂长的分析，条条击中两位乡长的心，陈乡长明显已经觉得需要这样的人才了。

“那要是马厂长你来做这个厂长，能否改进现有问题，把厂做得更好？”黄保国终于小心翼翼地抛出了这个问题。

马副厂长稍微考虑了下，回答道：“要是我来抓这个厂，首先要解决设备的问题，如果能从县里分一起电动设备过来就好了。另外，我想问一下，我要是过来，还是做副厂长吗？”

这个回答明显是已经在考虑过来了，黄保国不禁大喜。“当然不是，你本来就是县服装厂的副厂长，要是到乡里还做副厂长，县里都会说我们不识大才的。”陈乡长接过话头，“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县里刚好想把我们的李厂长请到县里去做副厂长，这样你们俩刚好对调一下。”

“那我爱人……”马副厂长还没说话，黄保国就在边上说：“你爱人原来在厂里做采购，这样的人才，我们当然希望一起过来，工资不变，我们乡里每年还会从利润里拿出10%由厂长支配，这10%如何用，厂长有权做主。”

“行，那我回去和我爱人商量一下！”

“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回头？”黄保国追问，他怕自己和陈乡长把事协调好了，到时李厂长走了，马厂长再不过来，那乡里可就要头痛了。

“明天，不管过不过来，我都给陈乡长打电话！”

送走了马副厂长，陈乡长问黄保国：“保国，李厂长做的也不错，你是怎么想到把马洪明调到我们乡里来的？”

“陈乡长，李厂长虽然做得不错，但在市场和开拓上还是缺少点什么，他有些小农思想，认为能赚钱就不错，没有考虑过做大做强，现在厂子虽然稳定，但从长远来看，还是有危机的。而且如果马厂长来了，能把厂子做大，那今年我们的工业任务不也轻松不少吗。”黄保国并没有把李厂长可能接受他人送礼的事跟陈乡长说。

“那行，等明天马洪明回复后，如果他来，我就去县里安排把李厂长调到县服装厂去吧。”陈乡长现在是无条件支持黄保国的，毕竟现在电杆厂还有一堆事需要黄保国去做。

李厂长听说自己被调到县服装厂做副厂长时，并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开心，虽然自己是进步了，但他知道自己在振华是说了算的主，到了县里，那肯定得听别人的，所以就开始闹起了意见。

晚上跑到黄保国家里，无论如何要让黄保国把自己调回来。黄保国只说这里县里看上了他的本事，乡里当然要放人这样的理由，而且跟他说县里肯定要比乡里强之类的话，可李厂长就是不听，非得让黄保国把自己调回来，要不然自己就不去上班了。

黄保国盯着李厂长看了一会，开口道：“李裁缝，你真不明白？其实你到县里挺好的，也算是城里人了，难道你真的还想回到乡里来做裁缝？”这话已经算是说得比较重了，你要么去县里上班，要么就回家吧。

可李裁缝还是不死心，念念叨叨地说自己对厂里有贡献，厂里不能就这么把自己踢出去什么的。

黄保国差点被他气笑了，你原本就是一个裁缝，是村里出资建的厂，虽说前期也的确出了力，但你自己手伸长了，而且还听劝，这样怎么可能还留着你呢。“你呢，到县里上班不错，而且是大厂的副厂长，比在乡里好多了，不过呢，要记得，不能伸手，县里可不比乡里呀。”

听了这话，李厂长突然有点明白了，红着脸争辩道：“谁说我伸手了，肯定有人看不得我好，在背后嚼舌头。”

“李裁缝呀，你也算村上的老人了，真的要我把事都说出来吗？”黄保国也有些生气了，自己把话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怎么这个李裁缝还是胡搅蛮缠。

李裁缝仍是觉得自己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仍要和黄保国分辨，黄保国冲他摆了摆手，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递给他。李裁缝拿过去看了一眼，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上面一条一条地写着自己在什么时候收了什么人的礼，连收礼后给人家的好处都写得清清楚楚。

黄保国伸手把纸拿了回来，“你安心去县里上班，这些事就算过去了，也算看在你帮过厂里的份上吧，以后一定要记得一句话，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李裁缝垂头丧气地从黄保国家里走出来，再也没闹过什么脾气。

马洪明正式成了振华服装厂的厂长了，乡里特地给他们夫妻安排了住处，比县服装厂的宿舍大得多，可把马厂长的媳妇高兴坏了。

马厂长找黄保国讨论是否可以从县里申请些电动机器时，黄保国微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清单，那上面都是进口SINGER牌电动缝纫机和配套产品，这可是连县里都没有的设备，他赶紧问黄保国这些设备哪里能买到，黄保国却让他给县轻工业管理局打申请，只要申请通过，他就能把设备从美国买回来，这倒是让马洪明吃惊不小。这年头进口设备可不是简单的事，就是县里批了，也得在美国有渠道才能把东西买回来的。可黄保国直接跟他说不用担心进口的事，只要县里批了，他就有办法。这让他对这个副乡长充满了好奇。

洪老师现在已经是南加州大学的一名在校生了，到了美国刚安顿好自己，就按黄思进在信上的要求，到处找电动缝纫机的生产厂家，马厂长在黄保国办公室看到的那个牌子，可是她跑了很多次才找出来的，当她表示中国需要从他们厂进口这些设备时，厂里非常高兴，甚至还答应要是能把设备卖到中国去，可以给她一笔很大的回扣。当然这些事她也在信里都跟黄思进说了。黄思进回信告诉她，那不是回扣，是她的业务费，只要她保证比其他品牌的设备进口到中国的价格要低，她就完全可拿，这让她开心了很久，这笔钱可比在餐馆涮盘子赚得要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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