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头,土地都是集体的,所有人都要按照上面的指示统一耕种,统一收收割,这也是各村村长经常到乡里开会的原因,当然还有些其他的原因了。
黄保国这次去乡里开会,因为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没有学堂,乡里的堂离村里又太远,大伙都不放心孩子跑那么远去上学。原来附近的孩子还能到黄泉村来学习,现在黄秀才病了,黄保国就寻思着跟乡里要几个老师回来。无论老师的水平如何,只要能教村里的孩子认识自己的名字,能会简单的算术就行了,至少不能让整个村里的下一代都成了睁眼瞎吧。
乡里本来对这事并没有那么热心,这年头,乡里的主要工作是保证农民吃得上饭,至于教育什么的,基本上就是自由飞翔。不过这次黄保国回来时,却给村里带回了三老师,乡里只说这三个老人情况特殊,而且都是有文化的,刚好可以满足黄保国的要求。连黄保国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能一下子带回来三个老师。不过比较奇怪的是,这三个老师的年纪都很大,而且都是孤寡老人。
三个人中最显眼的是个老太太,大约六十几岁的样子,上身穿着淡绿色的外套,下身穿着的确良(化纤布)做的长库,脚上穿着双小皮鞋,还单手拎着个小包。这身衣服是农村是稀罕物,因为村里人穿的都是土布做的衣服,颜色也多是大红大紫的。黄保国在乡里听说这个老太太姓殷,虽然老太太六十多了,看上去却显得很年轻,可以看出来年青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另一位老人年青些,大约五十几岁的样子,国字脸,鼻子上架着一付眼镜,黑色的镜框,让人感觉很是斯文,不过眼镜断了一条腿,用一根细细的小木棍加上一起细线绑在一起。背有点驼,两只手看起来不是很自然地下垂,左脚好像受过伤。听乡里人说,乡里领导还跟黄保国说,这人原来是位大学老师,教经济管理学的,能到黄泉村教孩子,绝对是村里的一个宝。来的时候,黄保国按要求查看过他的行礼,也就是一只发了黄的帆布包,里面有一张证件,证件上的照片看起来比现在精神得多,上面写的名字是唐济润,职务写的是教授。包里还有两件衣服,除了衣服外就是书,有几本都不是用汉字写的,黄保国看不懂,也没问。在黄保国看来,只要是能教孩子识字的,都是好老师。
最后一位老人穿着深蓝色的长袍,这种袍子除了以前的文化人穿,只有道士才会穿的。也是五十几岁的样子,倒是留着长长的胡子,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好像是盯着别人的脸看,仿佛要记住自己看过的每一个人似的。据乡里介绍,这个人以前真是个道士,姓茅,别背地里叫他茅道,当面可不敢这么叫,都叫他茅道长或道长。由于茅道士既能识字,还学武术,就被派来做体育老师了。听过茅道士还会给人看病,黄保国觉得自己是捡了一个宝,至少能解决村里人看病的大问题。
对于这三位老师的来历,黄保国也不敢多问,这个年代虽然越来越好,还是有许多的问题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堂堂的大学教授到一个村里去教书,不过黄保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只要三位老师能教村里的孩子识字,自己也不会过问他们到底是如何被派来的。
老人刚来,没地方住。当天下午,黄保国就组织村里年轻的后生,到乡头的塘里割了一些干的芦苇,又发动村里所有的老人小媳妇一起用干芦苇在村头编成厚实一点的草墙,还叫来李木匠带人到后山砍了几根枯死的木头,就这样很快就在村口搭起了几间茅草屋子,也算给三位老师安了个家。
因为时间紧,灶台的事只能放在明天了。
三位老师连声对着村里说谢谢,就各自进了自己的草屋,躺在自己的床上。
天黑的时间,黄保国又从村里回来了,敲了敲“门”,吱呀,草屋的“门”便打开了。
“谁?”三人不约而同地问。
“三位,刚来村里,没来及支灶,村里也没啥吃的,家里多煮了几个红薯,您三位先吃着吧,明天我让泥瓦匠来给您三个支个灶,至于粮食的事,我也会安排村里每户出一点,保证不能饿着您三位文曲星。”黄村长说道。
“谢谢了,谢谢了,刚到这里,能有得吃的就不错了。”殷夫人连声说道。
黄保国给他们送完吃的,就往村里走去,三人便边吃边聊着天,这三个老师应该是早就认识的,那个茅首长和唐教授都称殷老师为姐姐,而茅道长喊殷教授叫老九,殷教授则多以茅道(以前农村的旱厕)来回叫他,茅老师也不生气。
吃完晚饭,三人躺在床上,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此时的黄村长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向了村里的黄联贵家,听到敲门声,黄联贵披着外套开了门,又赶紧坐回了床上,顺手拿起床头的烟袋,给自己安上了一袋烟,又把放在床头洞里的灯拿了过来,对着烟斗,用力吸了两口,烟斗里便一红一黑的闪了起来。
黄保国把从乡里带来的三个人的情况仔仔细细地对黄联贵说一遍,问到:“侄,你说我们这里,就十几个娃上学,也不好分教室,他们仨怎么教呀?”
“是呀,就是加上隔壁村的几个娃,也不过二三十人,不过我听乡里说过,好像叫什么复式班,就是一个班上几个年级的学生一起上课,老师总有办法的。”老村长低头又抽了一口烟,接着说道:
“他们三个又有文化,既教了孩子,又能帮着照看,也让有娃的人家能得空去上工,这不是三举两得的事嘛。特别你说的那个什么道士的,以前常给人瞧病,就让他帮着乡亲看看,还能省下去乡医院看病的钱不是?”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明天通知各家把娃送到村口上学去,黄秀才生病后,他们已经好久不上学了,这样下去可不行。”黄保国拿了决定。
回到家,老婆翠屏已经带着孩子上了床睡了,黄保国胡乱地擦了把脸,也爬上了床,看着睡熟的儿子,心里突然特别温暖。
第二天,黄村长就通知了村里人,让各家把娃送到牛棚那里去,还去了临近几个没有学校的村里,把学校重新上课的消息通知了他们。
孩子们上课并没有那么积极,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要上工,照顾不过来孩子,都不愿让他们去上学。大了点的,家里人更是不愿让孩子去,反正希望孩子在家里帮忙做事,能减轻些大人的负担。特别是女孩,村里人都认为女孩是别人家的人,要识字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里帮着带弟弟妹妹呢。
黄村长也是好一通劝说,又联合他们自己村里的村长,才好说歹说的把散了孩子劝回来上学。
第二天,为了方便三位老师吃饭,黄村长特地又找来了村里的林瓦匠,在草屋里支起了一口锅,于是村口就热闹起来了。那里即是孩子们上学的地方,也是村里开会的地方,还是老师们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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