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李志军上路

有了烟和扑克牌，四十三号犯人的时间过得充实了许多。烟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躲在厕所里抽，打牌的人更是围成一圈，光明堂皇的坐在铺板的中间。这就让这几天的时间过得飞快，每次到晚点名睡觉的时候，大家还都意犹未尽。

一晃眼已经是李志军那终审裁定的第三天了。这三天以来，李志军的话很少，大家都理解他的心情，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去消化。号房里的人都没有去打扰他，只要他在上路前，四十三号平平安安的，那就是完成任务。

对李志军上路的时间，徐勇也判断，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应该就是明天。对此，李志军似乎也感觉到了，今天的他特别的平静，还拿出一把木质的小梳子梳着他头上的头发。

“徐勇，明天我估计要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你在这里好好的。哎，我真的不应该杀他们啊，那也是两条人命啊，我当时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真的对不起我的女朋友她一家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志军后悔着当时的冲动。

“你现在怕吗？”徐勇好奇的问着。

“也不是太怕，比刚拿到裁定的时候好多了。那天拿到终审裁定，我的头脑都是懵的，现在想起来，不就是一个死吗？你放心我走的时候肯定会比杨明还棍气。”李志军难得的笑了笑。

“那就好，兄弟，你现在这个状态我看到也很高兴。等下吃完晚饭，我帮你洗个澡吧，对了我这还有一件梦特娇T恤，新的，你洗完澡给换上。”徐勇说道。

“恩，谢谢你，小勇。”对眼前的徐勇，李志军很是感谢。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将死之人，而对自己不闻不问，相反的在一些细节上，给予自己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晚上李志军的饭菜突然又加了两个，一个红烧肘子，半个鸡，还送了一瓶饮料。看到这些，大家都知道，这将是李志军生命中的最后一顿晚餐。

李志军看到这些菜时，徐勇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楞了一下。

李志军不是笨人，他也能猜到这顿丰富的晚餐就是所谓的断头饭。好在沉闷了半响，没一会，李志军就张开了笑脸，看得出这是他在努力的平静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对于李志军情绪上的变化，徐勇多年后还能回忆起来，他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李志军的情绪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

李志军用手撕碎着鸡，邀请着徐勇吃。

对于递过来的鸡，徐勇并没有接，这是别人用生命换来的伙食，徐勇怎么能忍心吃到自己的嘴里呢。

“自己吃，吃不完夜里也可以吃的。我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徐勇望着李志军说道。

“一人吃一点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来老大你也来一点。”李志军给王兵、徐勇和郭炳辉等几个人一个人弄了两块。盛情难却，几个人再也不好推辞了。

吃完了晚饭，几个人拿出香烟抽了起来。号房里的香烟在王兵的控制下还剩下两包多，这几天这些人烟都是抽足了瘾。烟再抽不完明天李志军上路后就得和扑克牌一样全部上交。在号子里，牌可以上交，但烟不存在的。

王兵都打算好了，抽不掉的烟用塑料袋给包起来，然后用线捆扎起来，睡觉的铺板上给以前的犯人掏了个洞，可以把烟吊在铺板下，顺着铺板上的缝隙用线拖着转移到别的地方，然后再用卫生纸把缝隙给封住。这样就是干部知道这个洞，往下面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人的智慧有时候还是在困境中才能更多的激发出来。

“徐勇来打牌，我们来弹脑门的。”郭炳辉拿着扑克喊着徐勇。

“你们几个先打，我等下还帮志军洗个澡。”徐勇回答着。

看见徐勇有事，郭炳辉便和王兵他们几个坐在铺板上先打起了扑克。

号房里打牌，如果不来点彩头，那就根本无法激起犯人的兴趣。但众观整个号房，没有一样能值得赌的玩意。所以几个人最后决定，用弹脑门作为彩头，输了那是真的弾，有的指劲大的，一个弹崩上去真的能把脑门上弹鼓起来一个包。

徐勇在边上看了两牌后，看李志军在一旁休息的差不多，便拉着他一起去洗澡去了。

死刑犯因为带着手铐和脚镣，所以脱衣服并不是那么利索。没经验的能捣鼓半天还脱不下来，有经验的也要几分钟时间。这还好是夏天，要是到了冬天的时候，衣服因为厚，脱穿一个来回都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徐勇帮李志军脱光了衣服，带着他走到了厕所，帮他从头到脚都打了一遍肥皂，然后再用水冲洗干净。对李志军来说，他的命运已经不容改变，徐勇所能做的也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洗完澡的李志军穿上了徐勇给的那件新T恤，显的精神拉许多。

“走，去打打牌，玩一会啊。”徐勇拉着李志军来到了铺板上。

铺板上，郭炳辉脑门上已经鼓起了两个角，就像两只探照灯鼓在那。王兵用那当兵时候摸抢的手指一个一个的往他脑门砸着，硬是给郭炳辉砸出了眼泪。

“你们打把，奶奶的，今天手气不好，老是输。”郭炳辉揉着脑门上的包沮丧的说着。

“肯定你昨晚干坏事的。妈的。把我手指头都弹疼了。”王兵哈哈大笑的嘲笑着郭炳辉。号子里的人望着郭炳辉的头都笑了起来。连徐勇都没忍住。

李志军加入了牌局，和大家继续玩了起来。轮到李志军输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对着他的脑门轻轻的叮了一下，人家明天就要上路了，此时没有哪个犯人忍心下狠手。

打牌的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点名睡觉的时间。除了值班的，所有的人都躺了下来，没一会儿都进入了梦乡。临睡前，徐勇不放心，还抬起头看了下李志军，看见他闭上了眼睛，这才躺倒睡下。

早上六点的时候，号房里的犯人都被开号门的声音惊醒了。徐勇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四个武警进了号房，其中两个连鞋都没脱，就跳上了铺板，抓起睡眼朦胧的李志军，就往板下面拖。

“别拖我，我又不是腿发软，让我自己走。”李志军喊道。两个武警听了，有点诧异，但还是没有继续拖下去，让李志军自己从铺板上跳了下来。徐勇也很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李志军并不是性格多坚强的人，这个时候他这么冷静，还真是看不出来。

“一路走好啊，志军。”徐勇有点难过，但还是没表露出来。号房里的人都和李志军打着招呼。

“你们多保重，小勇，在号房里你对我最好，我在下面会保佑你的。谢谢大家这断时间对我的照顾，我走了。”李志军给大家鞠了个躬，说了感谢的话，就头都没回的自己走出了号房。和徐勇的表情一样，大家看到了李志军如此冷静，都是很意外。

徐勇看了一下窗外，窗外飘零着小雨，这是一个阴雨天，老天在为李志军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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