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她是一路哭着出嫁的。一路哭、一路颠,然后还一路的吐。她说坐轿比坐车还要晕十倍。母亲说,她出嫁的那一天,几乎是要整个人瘫到轿子里下不来了。
做女孩子的时候,母亲每次看到新娘子拜堂,就喜欢跟着别人往新娘子和媒婆的身上扔东西,没想到自己出嫁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被人砸到是那样的疼。母亲因为瘦,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一个,身上被砸得到处青一块紫一块。她说,那天请的媒婆实在很差,只懂得把伞往自己身上遮,都不管她的死活,害得她头上被人砸出了好几个包。
在农村,新娘子在拜堂之前,都要被邻里和来宾用东西砸,比如糖果、或是小粒的芋头、地瓜之类的,意思是,新娘子上门先要治一治,不能在婆家太出头,要学会温柔侍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博个好彩头,身上被砸得鼓个包,来年肚子就会鼓个大包——怀孕添丁。而请来的媒婆就会撑一把伞来帮新娘子挡这些来袭的不速之客。
母亲出嫁的时候正好是春节,天气很冷。在一整天里,她就吃了一顿早餐,还因为坐轿子头晕而在一路上都吐光了。到了晚上,所有的仪式都完成了,媒婆才把她送到了婚房,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坐在床边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想着,等会儿进来的新郎官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会不会帮她煮一碗面条带来呢!因为她肚子实在太饿了,再加上天气寒冷,已经饿得她全身直发抖了。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推门进来了,她心想这下肯定是自己的丈夫来了,然后就等着他来把自己的盖头掀开。因为这一天下来,盖头一直盖在头上,实在太难受了。抬着头就什么都看不见,低着头还能看到脚下的路和脚边的东西,但老低着头脖子实在酸得难受极了。
令她失望的是,进来的人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就没帮她把盖头掀起来,好像这个人对自己的老婆到底长得怎么样并不着急似的,他竟然连衣服都没脱就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去了,没半会儿功夫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母亲只好自己伸手把盖头掀起来,直起身,脑袋往后舒张了一下,只听得身体里的每块骨头都在“趴叽趴叽”地响个不停。这下总算是舒坦了。
出于好奇,母亲拿眼偷偷地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但是因为他侧着身,也看不清五官长成啥样,正想低下身仔细看的时候,他居然一个翻身,四脚朝天、双手摊开,把整张床都给占了。这个男人虽然五官长得不错,鼻梁挺拔,但是又黑又瘦,而且看起来好像年龄也不小,至少比自己大了十岁。看得母亲心里拔凉拔凉的。
母亲也顾不上什么羞不羞了,就自己从箱子里拿了一件外套,爬到床上,靠在床角,再用外套当被子盖在身上,缩在那儿睡下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到床铺的背后有人在那里刷牙的声音,心想这肯定就是昨晚睡在这个床上的那个男人,自己现在的丈夫了。
因为今天是嫁到这里的第一天,不敢落下懒惰的坏名声,母亲只好强迫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原来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进门的门边摆了一张约一米二的长桌,桌子的里边摆着一个高二米左右的柜子,柜子与桌子连在一起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紧挨着柜子就是自己脚正站着的床脚垫了。
床铺不算小,大概有一米五左右的宽度,正对着进门摆放着。床是四方形的,三面围合,挂着一副白纱布做的蚊帐,在床的靠里一侧,半中间平放着一块横板,正好就架在床头和床尾的横档上面,上面摆放着三个双开门的柜子。横板距离床板差不多也就一米左右的高度。
母亲心想,难怪昨晚自己靠在床上偷偷伸懒腰的时候,头被上面的木板撞了一下,因为当时人太累了,窗外的月光也不太亮,没看清楚,现在才明白了,原来就是这些柜子。
床的边上,与进门正对着的地方是一条大约一米五左右的通道,从这通道绕过床铺,正对着的就是一个大大的双鼎灶台,原来这里就是厨房了。厨房里除了这个灶台之外,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案板和刀具,下面的夹层里放着一些碗、盆和筷子。在灶台与桌子的中间,是一个用砖块和条石搭起来的台子,上面放着一个洗碗盆。而昨晚与母亲同床睡的男人正就着那个洗碗盆在刷牙呢!
这房子实在是太小了,没走三五步,就从床边走到了厨房。整个房间约摸也就是四米的面宽、六米多的进深,总共面积大约二十多平方米吧!
这就是我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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