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云上太阳
超小超大

阿梅的故事(高产)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好几年过去了。阿梅十五岁了,虽然一看就是缺营养的皮包骨,但是个子可比米嫂还高了一些。三个妹妹全部都上学了,学习一个比一个好。村里人都夸米嫂会当家。在村里虽说不上富裕,但比上不足,比下却很有余。而唯一的遗憾就是始终生不下一个儿子来。而阿梅呢,眼看着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出嫁了,甚至有的都已经当上妈了,心里却也一点不着急,因为她怕。而米嫂也没有打算让阿梅这么早出嫁,因为她可是家里极其重要的劳动力呢!更何况如今正是困难时期。其实也不单单是老米家困难,听说举国上下都困难呢!听人说外地有的地方山上的树叶都被人摘了吃呢!

那几年国家发生了大变化,老米家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几年前,村里生产队的队长天天召集村民开大会,挨家挨户磨嘴皮做思想工作,要求大伙积极响应***“赶英超美”的伟大号召。米嫂跟村里的邻里乡亲一样,也把自家的铁锅、铁勺和和多余的铁盆全都贡献了出来,家里的炉灶也拆了,全部统一堆在村口的大广场上。但米嫂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偷偷地在家里藏了一口新锅和铲子。这两样是前几个月老米从城里新买了带回来的,米嫂可舍不得让别人把它们打烂。而且米嫂始终都觉得这共产共食的日子长不了,迟早还是要自家煮饭吃的。

会土木的匠工在村里的一块空地上砌起了一个大炉灶,烧起了火,就开始用各家各户搜罗出来的铁锅、铁勺和铁盆大炼钢铁了。各家各户也不用烧火做饭了,村里的大队食堂统一管饭。一到吃饭时间,孩子们就跟在敲锣的林有官身后喊个不停,然后全村的人二三结队,三五成群的往食堂里赶。常言道:大锅的饭,小炒的菜。刚到食堂门口,那香喷喷的米饭就扑鼻飘过来了,大伙的胃口更好了。男人都要三碗饱,女人两碗饱,就连孩子也要吃上被父母用勺子按得严严实实的一大碗。

吃过饭,一到时间点,全村的劳动力全部到田头干农活。那个声势浩大啊!大伙儿一队队排列整齐,抡起手中的家伙开始刨地。沿着山坡,砍草的砍草,砍树的砍树,松土的松土,轮番上阵。因为人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热闹异常,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一天忙碌下来,全都是口干舌燥,但却不是汗流浃背。因为大部队劳作,动口比动手的频率多太多了。几个月下来,大队食堂里的大米所剩无几,这山坡上的梯田却没刨出几个见方来。

但田地里的粮食可是出大产量了。在全村的稻子收割之前,队长就放话了,隔壁乡的种田状元种出来的稻谷亩产一千斤,大伙一听全傻眼了。几辈子种稻谷也没听过谁家的粮食亩产有十担啊!但队长说了,如今是社会主义大家庭,***他老人家领导得好,亩产肯定要比地主当家的时候高。因为咱***比***英明啊!大伙心想,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等到收完了粮食后,用称一称。糟了,居然只有八百五十斤,虽然说这产量比往年高了很多,但是跟种粮状元比,那是差太多了。而且更绝的是,就在他们收完粮食的第二天,隔壁村就传来了好消息,因为他们今年的亩产是一千一百斤,他们成为新的种粮状元了。

于是,到了下一季插秧的时候,队长说了,要把秧插得密一些,这样可以多出产。但是,老人们都反对了。因为老人们说,秧插得密了容易长虫,不但不增收,反而要减产。但是,村里干活,拿主意的是队长,老人们讲的话不算数。

果然,到了收割的季节,第一天,一算,居然亩产只剩下七百斤不到了。但有人给队长出主意了。他说据他的亲戚讲,乡里来检查亩产的时候,就叫人把称过的稻子再偷偷地挑回场上多称一遍,只要多挑那么两三担,这亩产就上去了。队长一开始也不想这样干,因为咱是共产党员,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可是今年的形势所逼,他也只好如法炮制了,否则今年村里非要垫底不可。

结果,等到全乡通报的时候,村里的亩产居然排到了全乡第五名,亩产一千零五十斤。

大伙和队长一样,心里都有数得很,也都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但每个人却都如同看见了皇帝的新衣一样,没有一个人敢睁眼说“瞎”话。因为大伙都认为,只要沿着这条上走下去,坚持到底,赶英超美必将指日可待,那么传说中的美好日子不日就将到来。

阿梅因为还是孩子,干活也拿不到工分,整日里就带着妹妹们到处耍。耍累了就到食堂里找吃的。这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应该是阿梅懂事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干瘪瘪的表皮与骨骼之间也渐渐长出了些许的肉肉,也终于开始有人夸“阿梅长得还不错”了。遗憾的是,这些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在下一年就又憋回去了,因为正好遇上了困难时期不是。

阿梅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说,她的亲生母亲庆嫂曾经有来找过她,想接她回去,她拒绝了。她说,既然她当初狠心把自己送人,那就算自己回去,将来万一再碰到困难,她还是会再次把自己推出去的。更何况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还是这个家庭的长女,养母待她也有养育之恩,她实在无法忍心弃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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