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的时候,我偏科特别严重,语文英语都可以拿一百三十多,但理综却及不了格。
我跟自己摽上了,课余时间全部用来刷题,晚上回寝室了还一边泡脚一边看书,那时候冬天特别冷,某个哥们睡觉前瞅了一眼我的姿势大叫:我操,你盆里都结冰了。
我一看也呆住了,龇牙咧嘴的把脚从盆里抽出来,从此得到一个外号叫“撸冰花”。
在我恶补一段时间后,感觉自己的水平上升了很多,后来考试的时候下笔如有神,直观感觉卷子简单了很多,我的班主任那时候天天给我们打鸡血,努力就会有回报,所以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他说不要放弃,我觉得就是在放屁,试卷发下来我就愣住了,我的分数居然还低了十几分,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跑到天台抽了一根烟,然后决定和寝室的哥们翻墙出去上网,我们学校的院墙比较有特色,不仅有警报器,还有各种尖锐的玻璃片,翻墙是个相当刺激的活儿,因为男生不小心就会变成女生,而女生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女人。
那天我们运气相当不好,翻墙的时候刚好碰上保安巡逻,被抓了个正着,那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保安还把我们的家长都叫来了,我爸在寒风中赶到学校,给学校领导说尽好话,随后又把我拉到保安室门口。
深夜的寒风冻得我们脸色发白,我爸说:你脑袋又不笨,为什么不花点心思在学习上呢
我看着地上的小石块:你怎么知道我没用心呢我努力了,但是没用,我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我爸说:翻墙出去上网,就是你的努力么
所有的委屈顿时爆发,我几乎是咆哮着说:你只看到我翻墙被抓了,你看到我每天晚上在教室最后一个走么,你看到我每天早上拿着题在教室门口的破桌子上做么,说到底你们就只关心一个成绩,关心自己的面子。
我那时十七岁,眼泪唰唰的顺着脸庞留下来,我爸的眼眶也红红的,但随即就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反正就半年了,熬过去了就撒手玩吧,我们不会再管你了。
那个晚上气温是零下五度,我爸十二点多钟从市区赶到学校,被学校领导一阵数落,接着被自己儿子疯狂抱怨,但他却没有哭泣,只是讪笑着给领导赔不是,又笑着安慰儿子。
他不难过吗
只是成年人没有哭的权利罢了。
毕业后我有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天天在家当游戏宅男,早上起床就打开电脑,晚上睡觉就用中枪倒地的姿势摔到床上,烟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搞得房间像失火了一样,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女朋友嫌我不上进,和我发了条短信要分手。
我一下子急了,打车到她楼下,扯着嗓子喊:安红我想你,安红我爱你,安红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
我的诚意没感动女朋友,却感动了女朋友她妈,那中年妇女撸着袖子就下来了,左手还拿着一个拖把:嚎他妈什么嚎,再叫一句我报警了,以后离我女儿远点……
我说:阿姨,你听我解释。
她妈二话不说拿起拖把就打过来,看那架势好像在峨眉派练过一样,一下子就打到我额头上,我连忙落荒而逃。
我打车把钱花光了,并不是的士费特别贵,只是我身上的钱着实太少,我只能坐公交到我妈的单位楼下,等了十分钟才等到我妈下楼,我妈问我这个点儿在这里干嘛,我说我没钱了。
我妈问:那你怎么不上楼找我呢,就在这里憨等啊
我说:怕丢你的脸。
我知道我妈的同事都是什么德行,没事就攀比,这个的儿子去国外了那个的女儿当空姐了,日妈好像工薪阶级不配为人似的,这句话我是顺口说出来的,但好像扎到我妈心了,我看到泪水在她眼眶打转,但随即她就擦擦眼睛笑着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我儿子以后肯定有出息的。
然后她把身上带的钱全给我了,一共三百四十六块,连硬币都硬塞到我手里。
她把中午的饭钱都给我了,那天中午我顺着小路往家里走,走到一半就哭起来,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一直都是父母的负担。
我妈回到家后坐了一大桌子菜,在饭桌上逼着我喝了两碗汤,说我最近打游戏熬夜太厉害了,整个脸都瘦了一圈,其实我知道她也很难过,但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显露出来,做母亲的没有脆弱的权利。
十几年过去了,我终于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不想让父母太过辛苦,就让他们把工作辞了在家休息,节假日就带着他们出去散散心,老两口身体都不是很好,这是最让我担心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带他们去体检。
前一段时间,我和朋友合伙做生意,说起来也是认识十几年的哥们了,没料到他也会坑我的钱,我投的钱全部打了水漂,亏了大几十万,那些钱全部被他吃喝嫖赌花光了,他估计是怕我找他,跑路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所以说老话说的没错,人就是要一天天的看,少看一天,说不定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我在家到处联系同学,想打听那小子到底跑哪去了,想着把钱能追回来一点是一点,我妈本来是叫我吃饭的,听到我打电话的内容,知道了这个事,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吃饭的时候我爸我妈沉默不语,搞得气氛相当沉重,我笑着说:怎么都不说话呢
我妈问我:你身上是不是没钱了,都被冯X骗走了是吧
我故作轻松:怎么会你儿子有那么傻吗,我只是交了个前款,大概两三万块钱,其它的钱都在我卡里呢。
爸妈同时吁了一口气,开始吃饭讲新闻了。
事实上,我身上确实没钱了,晚上的时候我溜到楼下找朋友借钱,好歹要把下个月的房贷先给还了,朋友还以为我在逗他们呢,说这万八千的怎么也来找他们开口,要么就是找托词说这个月经济紧张,缓一段时间再说。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个社会也太他妈现实了吧。
我叹了一口气,一种无力感升上心头,想着这么多年的奋斗都付之一炬了,难过的想痛哭一场,就在这时我爸妈下楼了,看着他们头上的白发和连着皱纹的眼角,我咬了咬牙,换上笑脸走上去陪他们散步。
我终于体会到多年前他们的心情,不是不想哭,而是不能哭。
所谓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不管你在深夜有多么抑郁,有多少负能量,早晨醒来生活还要继续,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你要习惯坚强,然后独当一面。
因为你不能后退,你身后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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