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吉士搬进5号房间之后,那股难闻的味道没几天就被书墨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取代了,每晚接引下班路过5号房间都喜欢做个深呼吸,安神醒脑。而且时间久了,接引住的6号房间也有了淡淡檀香味,说实话,他现在有些不想搬走了。
晚上的时候接引习惯了关灯之后跟柳吉士隔着墙聊天,天文地理、娱乐八卦、天南海北的无话不说,接引也大概知道了柳吉士的一些情况。
柳吉士,西水省棉北县人,新元33年出生,被姥姥姥爷养大,曾参加派兴传媒学院小语种小考,于新元59年毕业于派兴传媒学院新闻系。他在地下室住了有近5年,做个很多基层工作,用他自己的话说——得活着呀,混口饭吃。喜欢学东西,收集信息,修理东西,看古书练字,游戏打的很好(喜欢打辅助),又过了几年接引的孩子出生再见柳吉士的时候得知他靠游戏代练撑了很久……曾经有一个相恋近8年的初恋,跟他分手的时候网暴了他一把。
一天,接引下班回到地下室自己的房间,见柳吉士的屋里亮着灯。但里面有佟阿姨跟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佟阿姨很急的催促:“士子怎么对你,你心里清楚。有什么事儿你不能跟他当面说的?”
一个女人哭着回:“我……”
佟阿姨掏纸巾给她:“今天是最后一回,以后你别老打电话给我们了,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士子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好,我也听说了,工作没着落,饥一顿饱一顿的,跟你没关系吗?”
那女人小声的回:“我……不是故意的。”
佟阿姨转身开门:“你伤害了士子,我们赔不是没有用。这房间不隔音,走吧。”
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跟着佟阿姨出门,灯灭人去。
柳吉士回来之后,接引在门口把听到的都跟他说了。柳吉士开门,只见自己的书桌上一堆撕过的纸。柳吉士双拳紧握深呼吸几次之后才拿起来查看,之后便找出透明胶带开始粘。
接引帮忙,才知道那是一张张异地存款的单据,金额最大的一张是1200元整,日期是新元55年3月份。接引一愣,他知道那个时候自己父亲一个月工资才800块。
接引不知道跟柳吉士说什么,因为他看到柳吉士红着眼眶。过了好半天,接引问柳吉士:“要不我跟你去问问阿姨?”
柳吉士司空见惯的回:“她不会承认的!阿姨不是第一个让她翻我东西的人,她更不是第一次翻我东西。”
接引不太敢相信。柳吉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便起身拿了被撕碎的单据带着接引去到值班室,结果跟柳吉士说的一样。
徐广财、付世清听完接引的叙述之后也都是叹口气。
徐广财左手拍拍接引的胳膊,右手拍拍自己的心口:“人呐,这儿烂了,啥都白搭。”
付世清摆好饭菜:“你别跟你哥提这回事儿,伤心。”
当天晚上,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接引突然问了一句:“你恨你初恋吗?”
他问完之后觉得唐突,却不想柳吉士回了:“曾经恨过。”
接引问:“你们是因为什么分手的?钱吗?”
柳吉士叹口气:“对她而言是,对我而言是因为她的背叛。”
接引一惊:“她劈腿了?”
柳吉士看着自己房间黑暗中的管线:“只能这么说。我记得当时她说自己愿意跟谁一起生活,愿意为谁生孩子是她的自由。我很生气甚至愤怒,后来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这是她个人的自由,我不能干涉她的自由选择权。”
接引接着问:“可毕竟你供养她几年……”
柳吉士打断他:“谁跟你说的?”
接引回:“付姨啊。”
柳吉士没生气:“是啊,这是我爱她的方式。打工挣钱给她让她做那个家里以为是省吃俭用的好女孩,为她洗衣做饭,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在她生病的时候陪着……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啊,我不后悔。”
接引又问:“真就没有后悔的?”
柳吉士苦笑一声:“我唯一后悔的事情是在她发起那篇网暴贴的时候,想着她还要嫁人没有据理力争。现在来看就算据理力争也没什么用,弄不好还火上浇油。你老问我,你大学4年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柳吉士一个反问把接引噎了个半死。接引回想起毕业聚餐时自己暗恋的同班女同学喝醉酒拉着自己手哭着问自己:“我知道……知道你喜欢我,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恨你……”
接引眼角流出眼泪:“有,但我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一直就那么远远的看着。后来她跟另个专业的谈恋爱不到半年就分了,她舍友跟我说她喜欢的是我……”
柳吉士叹口气:“哎,这都是现在这些宣扬物欲的公众号、毒鸡汤害的。恋爱结婚是需要物质基础,但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默契还有人格平等。”
接引想起来同一层实习的女孩:“我实习开始遇到同一层的一个女孩子,眼缘倒不错,我也硬着头皮加了宏联,可聊了几句对面就问我车钱房……我感觉不太好。”
柳吉士问:“她怎么问的?”
接引翻出手机开始读女孩当时问的话:“你家楼下停车位多少钱?”
柳吉士一愣赶紧的提醒:“这不是你能招架得了的。不敢说是海后,怎么也得是个五字角斗士。”
接引目瞪口呆:“哥,你说的这都啥?”
柳吉士叹口气:“这都是恩基爱论坛上的梗。你个毛头小子,太单纯了。女孩子进入社会跟在学校里就不一样了,就很难再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咯。”
“古文真美,我是得跟你们这些过来人多学学。”接引手抓紧了被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柳吉士笑出声:“还是有觉悟的嘛。”
接引回到了当初问的问题:“如果你初恋回头来找你,你见她吗?”
柳吉士很严肃很郑重的回道:“不见。相见不如怀念。她虽然对我有恩,因为她我来到了派兴,开阔了眼界学习了知识,但是她临走留给我的烂摊子,我自己一个人无力回天,十年八年是收拾不干净的。”
接引惊讶:“这么严重?”
柳吉士实话实说:“我毕业证还在学校里,没有医保没有社保。找工作,传媒行业我已经是社死了,估计徐叔也跟你说过我的一些事儿,我现在就算是端盘子,都有人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歪门邪道。你没经历过跟你说这些干嘛。”
接引问:“你就没想过回家吗?”
柳吉士叹口气:“想过,回过。但是他们不放过我啊,而且他们的话在我们的小县城更有影响力。”
接引此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望着各自的上方。
柳吉士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你呀,趁着年轻,赶紧谈恋爱别迈不开腿。”
接引难为情的回:“我……”
柳吉士鼓励他:“就跟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子,虽然知道她是个有些物欲的女孩,但至少你尝试了呀。你总不能因为这一个女孩子就把所有女孩子都一杆子打死了吧?”
接引顶嘴:“你说我呢,你都分手几年了,也没听谁说你再找一个。”
柳吉士叹口气:“不是没找。当年我妈一夜白发,就盼着我找个人结婚,原话怎么说得来——你感冒发烧身边好歹有个人给你倒水啊。我当时就想着圆了她的愿,于是找了一个女朋友,你猜怎么着?”
接引好奇:“怎么着?”
柳吉士接着说:“我跟她说我家里条件不好,她说没关系。我让她看一眼再做决定,结果她到我家看了一眼就回去找她前男友了。”
接引不厚道的笑了:“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
柳吉士笑言:“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她偷了我的例行体检报告,以我病情为借口跟别人借钱,最后我堵着她问才知道,原来她跟我初恋认识,还把偷走的体检报告卖给了我初恋。”
接引不由得:“卧槽!”
柳吉士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儿让我明白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我现在这么个处境,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然就越乱越乱。”
接引听了有点气馁:“那要为了什么结婚?”
柳吉士很郑重的回:“爱啊!”
接引接着问:“听你说了这些,那什么才是爱?”
柳吉士顿了顿:“你让我想想……”思索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有一首古人写的诗,古人叫纳兰性德,哪朝哪代我忘了,是他悼念亡妻这么一首诗,叫《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我记得可能不准。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背诵完这首诗,柳吉士眼含热泪:“这就是爱。”
接引摸不着头脑:“这有点儿触及我的知识盲区了。”
柳吉士淡淡的回:“你没谈过恋爱,可你总见证过长辈的爱情吧?”
此话一出,接引心里一震。
他眼前是儿时奶奶唠叨爷爷:“天凉了不知道加衣裳!难受不是自己难受啊?”爷爷笑着认错;奶奶出门爷爷总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再想想没落东西吧?”
奶奶一脸不高兴的回:“你烦不烦。”转过头却在笑。
他记起了奶奶过世之后爷爷独望窗外落叶的眼神。
他曾看着母亲对自己做完“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给一身酒气熟睡的父亲盖被,也羡慕父亲教母亲识字下棋时的温馨。
接引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因为他看到了曾经自己暗恋的女孩每天在他打工回宿舍的时候等在楼下,就为看着他回来。
曾经都是寻常事,而今只存记忆中。
接引拿被角擦着眼泪:“士子哥,谢谢你。”
柳吉士闭上眼回:“爱是神圣的,是美好的,要勇敢的去爱。”
接引点点头:“嗯!有女朋友了,领来跟你们吃饭。”
柳吉士打趣道:“到时候别让你女朋友误会是见家长就行。”
接引破涕为笑。
最后散人说:好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多少爱情能经得起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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