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只剩下姐姐和父亲两人。
父亲对姐姐说:“保珍,你走以后,爸爸病得不成样子,你做女儿的心里还有没有父母?”
姐姐说:“有,我出去这大半年,天天都在想您,想我妈,可我不敢回来,回来怕您骂我,怕又惹您着急上火。”
父亲说:“一个人,要是连父母都不顾了,别说街坊邻居,今后不管你走到哪里大家都会骂你。咱们陆家有你弟弟,所以我不求你有多么出息,我只求你做女儿的,为人处事,孝字为先,你爸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姐姐的声音和目光一起低垂:“不过”。
父亲说:“你今天能回来,能回来看我,好,我高兴。今天爸爸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你今天在家陪陪爸爸,爸爸不舒服,你做女儿的在床前尽尽孝,不为过吧?权虎你先让他回去,孩子他今天愿意抱走,他就抱走,愿意留在咱这儿,就留下,留下你妈也能照顾。至于你们俩今后怎么办,这孩子今后怎么办,你容爸爸过一两天病好了,再慢慢跟你商量,行不行?”
姐姐抬起眼睛,愣了半天,说:“爸,今天权虎他爸过生日,我已经做了人家的媳妇,不能不过去照个面的。我今天晚上去照个面,完事我就回来,回来好好陪您,好好听您的开导……”
父亲没容姐姐说完,马上坚决地打断:“我刚刚说了,爸求你今天陪在家里,就求你今天!你答应,就是还认我是你爸,还是听话的女儿。你不答应,你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你就是对有没有我这个亲生父亲无所谓了,那你就拿权虎的爸爸当你亲爹去吧。他有钱,你认钱做父,我这个生你养你二十多年的父亲,我是死是活,你就不用管了!”
姐姐哭起来了,她说:“爸,不是我不认您,是您不认我。自从您知道我和权虎好上了,您就没说过一句疼女儿的话。如今我都当妈了,您都不认权虎,不认您这个外孙!不是我不爱您,是您根本就不爱我!”
父亲脸孔扭曲,眼圈也忽地红了,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怨怒:“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爸爸为你操了多大的心!我今天就问你这一句话,你是我女儿不是,你是咱们陆家的人不是,是,你就留在家里,等过一两天咱们商量妥了,你爱去哪里我不拦着你。你今天要是非走不可,我也不拦你,那你以后也就别再回来了!”
姐姐泣不成声,她扑通跪下来,说了句:“爸,我是您的女儿,可我现在,也是人家权家的媳妇,我对不起您了。”说完她朝父亲砰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磕完便爬起来出了房门,门外的母亲紧张地盯着姐姐脸上的泪水,颤声相问:“怎么了又?”姐姐哭着叫了声“妈”,然后从权虎手上接过孩子,说了句:“走!”便一路走出了家门。
姐姐抱着她的孩子和权虎走了,那孩子也是母亲的骨肉,也是保良的骨肉。母亲叫一声:“保珍!”,眼泪哗哗地淌个不停,但听见父亲在卧室里狠狠地一声不吭,也不敢放声悲恸。保良呆呆地站在客厅门口,他想安慰一下母亲,又想追出去和姐姐告别,又想应该进屋去看一下父亲。就在六神无主的这个瞬间,保良发觉自己突然长大,他的胸膛里沉沉跳动着的,是一颗沧桑的心!
那天晚上保良没有睡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渴望再次梦见那个喷火的女孩。他渴望依附在一个身怀绝技无所不能的女神怀中,受她庇护,被她爱抚,随她驾风而去,远离一切尘俗。但保良望着黑洞洞的屋顶,女神始终没有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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