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后面再是什么,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关注了。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六个鹤立鸡群的男人。
监院和尚:“明早六点钟,鄙寺会提供腊八粥,还望众施主前来尝粥。”
一个眼镜和尚高声说道。
腊八粥?明天是腊八节!刚才香积厨里,那几个和尚是在淘米熬粥啊。
大殿里人声嘈杂起来,众僧人依次从大殿左侧门鱼贯而出,普通信众则排着队到殿门口领礼物。
我又看到了刚才在香积厨装袋的两个小和尚,他们两个一边念道“南无阿弥陀佛”,一边把装好的“卍”字袋递给出门的信众。
我低声问旁边的一个老太太,
李惟一“婆婆,这是送我们礼物吗?”
老太太笑道:
老太太1:“每逢腊八,佛祖成道的日子,大家都会来给寺庙捐香火。寺庙呢,除了做法会、施粥以外,通常还会送些开了光的小礼物,也算是祝愿吧。”
原来如此!
李惟一“那每个人领得东西都一样吗?”
我紧接着问道。
老太太1:“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老太太摇摇头,
老太太1:“或者捐香火多的,也会有特殊的照顾,我从来没有打听过。”
李惟一“您知道七佛殿的真经吗?那个柜子好大啊!”
我想趁着这个功夫,多了解一些寺庙的信息。
老太太1:“都是藏经的,有好多经书呢。”
老太太并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眼看着那六个“鹤立鸡群”要出殿门了,我便不再排队,忙从刚才和尚走的侧门跟了出去。
直到跟着出了庙门,我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跟其他的信众都是一样,领了礼物就出门了。
庙门外已经停了一些来接人的车子,大概是提前预约好的。
要不要蹭辆车子回市区呢?我犹豫了大概半根烟的功夫,还是决定暂时不回去。
来了这么半天,我的谜题还是毫无进展啊!眼看着发现几个“鹤立鸡群”,还想有所突破,结果他们反而毫无破绽地走了。
不行,我得再回灵觉塔那里想想。回寺庙是不可能了,大家都往外走,我反着来,显然不合适。
趁着天黑,我出庙门走了一段,便往灵觉塔拐去。
到了塔里,我点了根烟,想想下步该怎么办。
难道今晚没有人接货?或者,接货的人已经从西北侧门接走了?
我捂着手电又往那条小路查看了一遍,除了我前面走过的脚印,并无其它异常。
那就是说,没人接货。
要不就是时间还不到吧。我抬腕看了看手表,不到晚上八点半。
那再等等吧,说不定要晚一些来接货。错过这次机会,就不知道该怎么查这条线了。
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等待,无疑是这世间最不好过的事情之一,等待答案是这样,等待一个人也是如此。
时间像是拉面师傅手中的面条,扯得长长的,又折起来,再扯再折,一根变成两根,以至于无数根。
我在塔边上走来走去,把烟盒中所有的烟都抽完了,也没有等来接货的人。
夜,渐渐地深了,风也急了起来,雪打在身上脸上,像是无情的嘲笑。
晚上十一点,看着分针迈过“12”,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去他娘的!老子不等了。爱咋地咋地。
我气愤地把烟头掐灭,放在烟盒里,大步走上回去的路。
路和那天晚上一样,风雪也差不多,只有我的心情不尽相同。
那天晚上,是恐惧不安。今天晚上,更多的是无尽失落。
基本上是空手而归!我把大衣裹紧,低头走在通往市区的省道上。脑子里乱乱哄哄,一会儿蹦出来乔琳,一会儿蹦出来寺庙,根本安静不下来。
我怎么这么倔啊!明知道虚无缥缈的事情,仅仅凭着一腔热血,非要去追求!对乔琳如此,对灵觉寺也是如此!
到头来,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只不过是一场空空空!
心里想得越多,情绪就越差。也许,这就是年轻的代价吧。
可年轻又是什么呢?不就是荷尔蒙炸裂吗?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喜欢什么就去追什么。不把自己炸分四分五裂,如何开出花来?
受了伤又怎样?不知道什么是痛,又如何懂得成长。
不尝遍这人间的苦,又怎能说来走了一遭。享乐谁都可以,忍受痛苦不是随便谁都可以。
就这样胡思乱想地走着,快到市区的时候,拦到一辆出租车,
李惟一“到城市花园。”
我有气无力地说完,便坐在了车后排。
司机师傅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李惟一“有歌听吗?”
我冲师傅说道。
出租车司机:“我找找。”
师傅旋动广播,找起了音乐。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蔡琴忧伤的低音瞬间击穿了我的心。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我的心使劲紧缩,就像有一只强力的手抓着它使劲地挤压,把所有的血和泪全部挤出来。
可能是最近情绪积压了太多,确实需要一个出口。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蔡琴的这首歌就像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心灵的闸门,让所有焦虑、失望、恐惧、沮丧,统统奔流而出。
我想放声大哭,我又想拼命克制,我想大喊大叫,我又想故作镇定,我想打开车窗跳了出去,我又想假装若无其事。
我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突然又抬起来咬在嘴里,或许堵住了嘴,才不会哭出声来。
这辈子,我都无法忘记这个雪夜。在这个身子和心都无比寒冷的雪夜,慢吞吞的出租车上,我强忍着痛哭,把自己的手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好不容易,出租车开到了我家小区。
付了费,我像丢了魂一样,又像喝了酒一样,摇摇晃晃走回自己家。
到了家门口,开了门,吵醒了我妈。
王兰香:“天呐!小惟,你怎么回来了。”
我妈看着我苍白的脸,
王兰香:“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深更半夜跑回来!”
李惟一“妈,我饿!”
说完,我把大衣和鞋子一脱,走到酒柜前面,打开玻璃门,倒了一杯高度白酒,一饮而尽。
王兰香:“饿了也别喝酒啊!”
我妈看我这副样子,心疼地说道:
王兰香:“妈给你下碗面条吧。”
说完,她转身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我不置可否,继续倒了一杯酒,坐在餐桌前,慢慢喝起来。
刚才那杯酒喝得有点急,已经快上头了。
我的左胸前区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内心的焦虑感不断升腾。
去他的焦虑症!可能晚上烟抽得比较多,又饿又累,心情也差,这次焦虑发作比前几次要厉害些。
我把第二杯酒一饮而尽,又去倒了一杯。
不出两根烟的功夫,酒劲发了起来。等我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时,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朦胧起来。
李惟一“妈…妈,我想…我想睡觉。”
我迷迷糊糊说道。
王兰香:“你先吃了再睡!这孩子,喝那么多酒干嘛!”
我妈又气又急,
王兰香:“这医院还没出呢!自己跑回来!小惟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她说她的,我睡我的。
寒冷的雪夜,只剩了心疼我的妈妈和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在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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