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腊月二十二,我们起了个大早,赶到清远县给陈艳送别。
农庄里一夜无眠,我把理由归结为土炕太硬。张力诡异地笑着,跟我悄悄说道:
张力:“到底哪里硬,只有自己知道,别甩锅给土炕。”
玩笑归玩笑。那一夜,乔琳就在我身边,我们躺在同一围土炕上,彼此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
这是我距离乔琳最近的一次,同在一室,同睡一处,近在咫尺。然而,这咫尺的距离,却是我无法逾越的鸿沟。无论我怎么努力,跟她只能是这么近了。 黑暗中,我听着乔琳的呼吸,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陈艳的葬礼,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参加的葬礼。曾经家里也有远房亲戚过世,每一次我都完美错过。
整个葬礼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假如棺材里躺着的是我,会是怎样的感觉。
人死了,会有灵魂吗?飘荡在空中,看着人们送别自己吗?
灵魂会笑吗?会哭吗?会懊悔吗?会不舍吗?
如果把我现在的灵魂扔在空中,我想是会的,会笑会哭会懊悔会不舍。
我抬头看看天空,冲着飘荡的陈艳小声说道:“一路走好。来世走慢点。”
从那天送走了陈艳,我们的生活渐渐变得平静如初。随后过了没多久,天气晴朗,冰雪消融,乔琳开始上班了。
我还是泡着“病号”,张力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机场上班对我们来说,成为一种即将消逝的回忆。
曾经焦头烂额的日子走了,每天过得百无聊赖。我有些怀念那段奇幻的过往,甚至会想,人是不是有受虐的倾向,还是只有我会这样。带着这个疑问,我还专门问过张力。结果他的回答是,过往不恋,未来可期。
未来,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一个称呼。谁又能保证一定会遇到类似的奇
幻呢?即便遇到了,我们还会保持一颗强烈的好奇心,不停地追寻答案吗?
答案,似乎陈和刚那伙人的案子还没有答案。老李依旧是很难见到踪影,偶尔见到了问上几句,只有一个固定的说辞:“等着吧。”
等着吧,要等到什么时候。眼瞅着春节马上到了,难道还要等到新年去!我翻翻日历,说是看看春节的日子,眼睛却总是盯着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之后是除夕、春节。这三个好日子,史无前例地连在了一起,像极了我和乔琳的相遇。
二月十三日,我尝试着给乔琳发了信息,想约她第二天一起聚一聚,“正好是周日。”我刻意避开了情人节这个说法。很不幸,她当天有飞行,没有办法陪我一起。
这就是民航的特殊性吧,即便除夕、春节,也照飞不,或许等以后乔琳当了老师就好了,我安慰着自己。“过完年孩子去北京看病回来,我就辞职了,去做老师”,她说这句话的样子,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那么真实,又那么模糊。有的时候,这句话还会变成,“过完年,孩子去北京看病回来,我就和郭登奎离婚。”无论做老师,还是离婚,跟我又会有什么关系呢。过往无法恋,未来不可期。我只有继续向前,好好走自己的路。
转眼间,春节就过了。正月初六的早上,老李急吼吼地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和张力赶到他们单位去。
难道案子破了?我赶忙约好张力去了市公安局,一路上不停猜测案子的结果。谁知道,过去只是做笔录。整整做了一天,像是被审讯一般,反复核对细节。最倒霉的是,还把我们叫高飞一起报复邓海的事也牵扯了出来。还有乔琳,本来来我不想说她。可是,不说她,很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警察:“常凯他们是怎么跟你说走私香烟的?讲一遍具体流程。”
做笔录的警察问我道。
李惟一“很简单啊,货从澳门航班托运过来,行李分拣的时候,只要把货从国际航班通道,拎到国内航班通道就可以了。我们机场的行李传送通道,是先走同一个通道,然后区分国际国内两条通道分拣。”
警察:“常凯他们有没有说你们怎么分工?”
李惟一“那个时候只是设想下步这么做,没有讲分工。其实,这个谁都可以做。只要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去,到行李分分拣那里就可以了。”
问完这最后一个问题,我的笔录就做完了。出门到休息室等了张力好半天,他的笔录也做好了。
李卫国:“你带张力去好好吃一顿,我请客。”
老李笑着跟我说道。
李惟一“你们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我和老李说道:
李惟一“这都过去多久了,才叫我们过来做笔录。”
李卫国:“别瞎说!小孩子家,懂个啥?我们警察都不如你?”
说着,老李揉了揉我的头,又推了我一下。
嗐,这个老李!总弄我头发干嘛,好不容易整好的发型,又要被他弄乱了。
李惟一“那我们去胡吃海喝了啊,说好了你请客,到时候别心疼!”
我拉着 张力,一溜烟跑了。
后来,我都快把这个案子给忘了。直到正月十五晚上,满世界放烟火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正月十五,放火烧寺,砸佛取珠”这件事。心里正犯喃咕呢,老李回来了。
王兰香:“哎,今年稀罕啊,不值班了?”
我妈跟老李说道。
李卫国:“不值了!”
老李神神秘秘地从房间里摸出来一瓶茅台,往餐桌上一放,
李卫国:“来!咱爷俩好好喝一杯!”
李惟一“案子破了?”
我看到老李这副神情,便猜到了一二,如果案子还在侦破,他根本回不来,更别说拿茅台出来喝了,那么抠的一个人。
李卫国:“那当然!你不看谁出马了?”
老李摇头晃脑,满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李惟一“快给我说说,谁是老K?”
整个案子我基本上门清,但这个“老K”我始终没有想明白。
李惟一“老K?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每一个心存贪念的人,都有可能成老K?”
我想了半天,似乎有点明白老李的意思。
李卫国:“也没那么多,其实这个老K特指‘空中’主要是你们机场那边的人。
李卫国:“但这伙犯罪分子的惯用伎俩,不就是利用人们的贪念吗?而且利用了你,你还蒙在鼓里。那个刘猛不就这样吗?”
李惟一“哪些人被抓起来了?”
我还是很好奇,
李惟一“全部落网了?”
李卫国:“基本上是这样,这个案子不能说结案了,但主要犯罪分子全部捉拿归案,唯独那个张和平还在外省,不过也快了吧。”
李惟一“郭登奎呢?还有那个智通和尚?难道庙里也抓了好多人?”
我急急切切想知道所有的关键信息。
#李卫国:“嗐!你这什么脑袋。我刚不说了吗?利用了你,你还蒙在鼓里。寺庙涉及的人,多是被利用的,只有那个智通和尚是直接参与犯罪。”
李卫国:“郭登奎么,跟你们单位其它人一样,都没有直接参与贩毒,只是贪便宜,被利用。”
李惟一“那个智通和尚为什么要犯罪呢?”
我接着问道。
李惟一“他跟师兄智明矛盾挺深的,主要是在寺院的发展上,理念不一致。智明比较保守,主张固守传统,而智智通比较活泛,主张尽可能地多赚钱。所以矛盾越积越深,最后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李惟一“对了,灵觉塔里那个怪声音到底是谁?”
我仔细想了想,这个人谁都不像。
李卫国:“那个人就是张和平!”
李卫国:“这家伙太狡猾了,冒了一次头,第二天就坐火车走了。在外省也是一直打游击,居 无定所,行踪不定。”
王兰香:“行了行了,你们爷俩有完没完,好不容易一家三口过个元宵节,跟这儿扯什么犯罪不犯罪的,听着就不吉利。”
我妈准备好饭菜,实在受不了我和老李的谈话,便唠叨着打断了。
李卫国:“行咯!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老李笑着打开了酒,给我们三个人都倒了一杯,又对我妈说道:
李卫国:“来,大厨师也喝一杯,辛苦了。”
早早吃过了晚饭,我们一家三口坐了车跑到矿区观灯展,看烟火,实实在在团圆了一次。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簇拥在各式花灯面前,驻足观赏,流连忘返。烟火升腾绽放,此起彼伏,绚烂了夜空,照亮了笑脸。多么喜庆欢乐的时刻!
岁岁有今朝,年年人不同。我们徜徉在时光的长河里,寄蜉蝣于天地之间,不觉容颜变换、青春老去,究竟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如果把人生比作一盏花灯,我宁愿与众不同一些,哪怕奇形怪状,也胜过千篇一律的美丽动人,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枚烟火,我宁愿特立独行一些,哪怕只是绚烂头项的一寸天空,也胜过万众敬仰的璀璨夺目。
人要活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别人的样子。人要做好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让别人出题给你选择。
所有这一切,还需要爱的加持,爱自己、爱他人、爱星辰、爱大海,爱天地万物。
我们来到这个世上,我们看见罪恶,我们相信美好。这些罪恶,也许就在你我的心里,这些美好,同样也是。
夜渐渐深了,人们逐次散去,黑暗再一次吞没光明。我相信,这只是我们暂时闭上了眼睛,梦里会有美好,明天会有更多的美好。
我给乔琳发了一条信息: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我们都看到了美丽的烟花。不求天长地久,惟愿岁岁年年。
乔琳很快回复了我,只有四个字: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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