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手罗士杰

周建业会心一笑，嘴角微微上扬：

周建业：“那我也告诉一个事吧，投桃报李。两年前，有个女人带着一个老头来我这就诊，名字是李福来，年龄58，我本来以为是重名，结果他们都很紧张，说话磕磕巴巴。我就留了心，查了挂号记录的身份信息，找李福来一核对，果然是冒充的。我跟他说这两种药如果是你吃的话，不能多吃。他说他早就知道了，根本不会吃，都悄悄丢了。他知道有人要害他，想看看到底是谁。他的肾病源于遗传的慢性肾衰竭，无法治愈的，他在检查前故意多吃了几颗药，让医院在他的尿液里发现了马兜铃酸。这样就留下了被陷害的证据。”

毕呈亮警官“这是你的主意？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警方？现在这个不能成为证据了，只能是犯罪未遂，投毒和李福来的病不构成因果关系。你这不是又给罗士杰脱罪了吗？”

周建业：“毕警官，这不是我的主意，我不会去陷害任何人。但是您说漏了嘴，我并没有说李福来知道这事是罗士杰干。”

毕警官尴尬一笑，忙解释道：

毕呈亮警官“他只是嫌疑人。但我觉得他没有任何动机要下毒。你不是说即使李福来承认自己作了伪证，对方的律师也有办法给罗士杰脱罪吗？”

周建业：“昨天你说我涉嫌毒害李福来，其实我并没有找律师协商怎么应对。因为这件事，自始至终前因后果，我都清楚。我昨天回家后，给李福来打了电话。他说算了，就跟毕警官说实话吧，毕竟未遂，他也不想最后把老战友的儿子告上法庭。”

毕呈亮警官“为什么李福来这么护他，这个小崽子还要下毒手？”

周建业：“这就是你们警方的事了，我只是个医生。”

待周建业走后，赵队长调侃道：

赵队长：“大侦探办案就是不一样，我成了空气。”

毕呈亮警官“你还有心思说笑呢，罗士杰的两个罪没法定啰！伪证，不成立，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指控李福来诬陷，因为他也收了对方的钱。下毒，李福来自己都不想追究这事，且是犯罪未遂，而且没有证据证明是罗士杰所为。最难办的是，那个药是非处方药，不算是毒药。街上随便拖个刑法律师，都能给他脱了罪。”

赵队长见他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赵队长：“还有强J罪，只要那两个女的坚持说是自愿交易，那也治不了他的罪。梁栋最多关十五天就要放啦。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啰。”

毕警官义愤填膺道：

毕呈亮警官“他这是藐视法律，对我们公安机关的羞辱！即使李福来不追究，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送到检察院公诉去。这已经不是李福来想不追究就不追究的问题了，这是刑事案件。投毒，故意杀人！”

赵队长：“查，肯定查，这么嚣张。”赵队长附和他笑道。“这个周建业，是真的一朵白莲花呢，还是朵毒蘑菇？我看他有种文化人的傲气，由内而外的，装不出来。”

毕呈亮警官“你有钱，穿件七八万的西服，戴块三百万的表，你也有那气质。”

赵队长：“这么说，你还是觉得周建业有作案嫌疑了？”

毕呈亮警官“在草原上，随时保持警惕的羚羊，是很难被猎豹抓到的，只有猎豹抓到别的猎物后，正在大块朵颐时，羚羊才会觉得自己安全了。”

赵队长：“你这是让他放松警惕？老毕，你觉不觉得李福来那赃款里的头发，是周建业故意留下的？”

毕警官一头雾水：

毕呈亮警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难道要帮罗士杰脱罪？这不符合常理吧？”

赵队长：“那周建业为什么不想再追究罗士杰的罪行了？他完全有那个时间和金钱跟他们慢慢耗着。”

毕呈亮警官“可能他信教了吧。他不想追究不代表他还要帮嫌疑人脱罪。”

赵队长摇摇头：

赵队长：“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丧子之痛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的。我们查了那么多的案子，有哪个父母放弃过对嫌疑人的追究，倾家荡产也不会让对方好过。都巴不得对方直接死刑。即使自己家孩子有过错，都会选择性忽视。我总感觉这个周建业在下盘大棋。”

毕呈亮警官“我的感觉跟你一样。但李福来的事，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那个给他发微信的人，说是周向荣最好的朋友，要替他讨回公道，这一点非常可疑。再好的朋友，能耗费十年时间，耗费那么多的钱财，做那么多违法的事，甚至会被判死刑，就为给周向荣报仇？说不定那个聊天记录，是他为了洗脱嫌疑，自己编造的。”

赵队长点点头：

赵队长：“这也是有可能的。这种高智商的人犯罪，还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好像是抓到把柄了，好像又没抓住，不停地抛饵弹，浪费警力。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间，难办啊！”

毕警官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忙起身抓起车钥匙：

毕呈亮警官“我得走了，去跟刘副队长汇合一下。你查下罗永辉和周建业，祖宗十八代都查个明明白白。”

赵队长笑道：

赵队长：“行，我给你挖坟去。这个案子我也越来越有兴趣了。”

毕警官开了三个多小时车终于到达了省城。他想了多套问话方案，让孙芸能够诚实面对警方，但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她之所以不愿说出实情，一般推测要么是真的被金钱诱惑，要么是受到了威胁。但依梁栋所说，她们曾在周向荣的墓前写下血书要报仇，便不可能这样轻易放弃。仇恨的种子只会生根发芽，盘根错节在她的心里。难道她们真的是觉得让罗士杰坐牢太便宜他了，便在等待契机，要亲自动手，要让罗士杰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她们两个女子，是没有那样的财力和头脑去完成梁栋几个人的案件的，那需要精巧的设计和铺陈，让一切都合理化，没有惊动警方。如果加上周建业的财力和他的智囊团的指导呢？所以无论她们不承认被性侵的背后原因是什么，想让她们在这件事上松口都是不可能的。再继续问下去，那是浪费时间。

毕警官在离孙芸的美甲店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停好了车，去她对面的餐馆里点了一碗面，盯着店里进进出出的人，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她的生意好像很不错，店里有三个美甲师在工作，她则在招呼客人，推荐产品。有一只狸花猫从店里慢悠悠地走出来，立在门口望着马路对面，孙芸忙将它抱了回去。

毕呈亮警官“那只猫看上去有点老了，是周向荣救的那只吗？”

毕警官心想，

毕呈亮警官“那时候孙芸的工资才一千块钱，她会用一年的工资付它的救治费吗？那时她在供弟弟读书，每一分钱都很珍贵。如果她真的愿意花这么多钱，那说明她是个有魄力有担当的女子，就有可能不会放弃对罗士杰的复仇，更不会害怕他的威胁。”

毕警官观察了一会儿，决定暂不去对她穷追猛问，先去罗士杰的住处会会这个小魔头。他依地址找到了市郊的一片别墅，从园林绿化的规格和训练有素的保安人员来看，这里空气里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他按响了院外的门铃，开门的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打扮很随意，只是头发有些凌乱，较特殊的是她的右耳尖上戴了个金色的小耳环，一般女孩子的耳环都是在耳垂上。

李薇：“您找谁？”

毕警官亮出证件道：

毕呈亮警官“这里是罗士杰的住处吗？我是江北市刑侦大队的毕呈亮，有点事想问问他。”

李薇：“刑侦大队？”

女子疑惑地看着来人，并没有要请进来的意思，

李薇：“他是犯了什么事吗？”

毕呈亮警官“这个得跟他本人说。”

李薇：“他骨折做完手术没多久，在家休养，不便打扰。”说着便要关门。

毕呈亮警官“你是想阻止警方办案吗？不想在家里问难道想让我请他到刑侦队问？”

毕警官沉着脸直接推门而入。

李薇：“哎！你这警察怎么这样，你这是私闯民宅。”

女子忙跟了过来。

毕警官径直走向客厅，只见屋里一片狼藉，桌子被掀翻，椅子也被砸断了脚，电视机还在放着连续剧，只是上面有个裂痕，一半画面已经黑屏了。女子喊了一声：

李薇：“姓罗的，你出来！有警察找！”

屋里响起了一个男声：

罗士杰：“吵个架，你还真报警了？这个婚你是真不想结了？”

女子没有理他，开始收捡起来，边收边擦着眼泪。罗士杰拄着一根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客气道：

罗士杰：“警察同志，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伤着她，就是吵吵架而已。”

毕呈亮警官“你看看我是谁？你还认识我吗？”

罗士杰：“哎呀，毕……毕叔叔，您怎么过来了？快坐快坐。”

毕警官也不客气，牵了牵凌乱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

毕呈亮警官“怎么了？两口子吵架闹这么大动静？”

罗士杰也坐了下来，尴尬道：

罗士杰：“小事小事，吵吵架也正常。薇薇啊，泡杯茶嘛。”

李薇：“自己没手没脚吗？”

罗士杰赔笑道：

罗士杰：“我这不是不方便嘛。”

李薇：“你倒茶不方便，去夜店方便？”

罗士杰：“李薇，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还没闹够吗？”

李薇：“好，我无理取闹，我走行了吧！”

说着女子将手中的垃圾袋往地上一掷，便夺门而出。

毕警官听出吵架原因了，笑而不语。罗士杰要起身倒茶，被毕警官按住，便拿起茶几上的大重九，恭敬地给他点上。笑道：

罗士杰：“毕叔叔，您怎么过来了？”

毕呈亮警官“你这腿是怎么回事？被人在车子上动了手脚？”

罗士杰：“我也不知道，刹车油管路破了，没踩住，撞边路上翻车了。您是为这事来的？”

毕呈亮警官“报警了吗？”

罗士杰：“4S店说不是车辆问题，是人为的，管子上被钻了个孔。就报警了，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可能是生意上的对头吧。”

毕警官环视了一下房子，笑道：

毕呈亮警官“你们家没有请保姆吗？这么大房子，就你两人住？”

罗士杰：“是啊，就我和李薇两人住，她不请，让我把请保姆的工资给她，她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毕呈亮警官“都准备结婚的人了，就少在外面玩了。”

罗士杰：“唉，有时候是没办法的事，不是我想不去就不去的，做生意嘛，不应酬怎么做。”

毕警官指了指屋里乱七八糟的陈设道：

毕呈亮警官“那要是这样吵架，日子怎么过，她跑掉了谁来收拾啊？你这腿动得了吗？”

罗士杰：“没事的，她生气一会儿就好，晚上自己就会回来。毕叔叔，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毕警官笑道：

毕呈亮警官“你那个刘大律师没告诉你？”

罗士杰不自觉地挪了一下身体，尴尬地笑道：

罗士杰：“噢，为这事啊！李鬼当年说的也是事实啊，我又没推周向荣，他构不成伪证吧。”

毕呈亮警官“但他隐瞒了细节，你们上楼有过激烈的争吵。”

罗士杰揉了揉自己的腿，丝毫不畏惧道：

罗士杰：“他那恶狠狠的样子，不是李鬼拦着，他可能要拿刀杀我，我骂他几句怎么了？不犯法吧！”

毕呈亮警官“这个犯不犯法，得由法官说了算。我做刑侦的只是还原真相，找证据。”

罗士杰：“十年了，周建业还是不想放过我，是他请您过来的吧？”

毕警官笑翘起二郎腿轻松笑道：

毕呈亮警官“他算老几？他再大的能耐，还能直接请刑侦队给他办事？调查真相是我的职责所在，案子到了我手里，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然我想跑这么远的路来见你？”

罗士杰：“他妈的都十年了，我知道肯定是他这个老瘪犊子又来翻这个破事。他要告随他告去，老子也不怕他，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送进去？”

毕呈亮警官“我这不是来给你想办法吗？依法我是不能告诉你查到的证据。但怎么说呢，毕涛也在省里上班，听他说这么多年你也挺照顾他，这个人情我还是记在心里的。周向荣那孩子嘛，我也没什么印象，查到了他是同性恋。哎呀，小小年纪好不学就学这个，也真是的！”

罗士杰：“可不是嘛，把梁栋也带坏了。他是同性恋还不让人说吗？说了就要跳楼吗？还想把我杀了，切！”

毕呈亮警官“那个，我跟你说了你要保密啊，千万不能害我丢饭碗，跟刘国胜都不能透露是我跟你说的啊！我们已经查到了你给他的钱，总共四十万不错吧？”

罗士杰：“是，二十万我爸给的，二十万我给的。但你们应该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给的吧？都是现金，也不是我们亲手送的。”

毕警官故意瞪了他一眼：

毕呈亮警官“你怎么这么自信呢？你当警方就你那点智商？”

罗士杰讨好笑道：

罗士杰：“哎呀，好毕叔叔，您就全说了吧。”

毕呈亮警官“这个案子啊，有个切入点，就是你爸和李福来的关系，是战友。你爸之所以送他钱，也是因为怜他是老战友，孤苦伶仃，无儿无女，怕他退休后无依无靠。而且这个钱是过年的时候送的，并不是周向荣跳楼后送的。懂我说的吧？”

罗士杰：“懂了懂了。”

毕呈亮警官“而梁栋，是因为他跟你借钱不成，恶意捏造事实进行报复。只要李福来不松口，梁栋一人的指证不足为惧，而且他有精神方面的问题。你反手可以告他一个诬告陷害罪。”

罗士杰不住地点头，对毕警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呈亮警官“你不要把案子扩大化，最后你成了防守方，想办法辩护，而是要一开始就扼杀在摇篮里。”

罗士杰伸出两个大拇指：

罗士杰：“毕叔叔不愧是高手。刘国胜还是嫩了，一直在想办法找辩护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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