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平安夜的堕落天使9

大学里就是这样，圣诞节比任何节日过得多热闹闹，到处是气球和烟花，眼神飘荡的男生女生把自己当成是浪漫故事的主角。

何飞背着挎包，拿上咖啡色羽绒大衣上的帽子，在礼堂门口站了片刻，空调的暖气混杂着人体散发的潮气，让他下意识的把围巾向上抬了抬，转身往教学楼的方向去。今天这样的日子，自习室虽然很冷，但比起这些虚无的温暖，至少安静。

软软的牛筋鞋底落在地上，仍旧能听到回响，她一间一间教室晃过去，教学楼里比她想象的还要冷清，大家都选择性的遗忘了将要期末考试的事实。不过也好，她还是喜欢往常空荡荡的教室，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发呆。

但老天爷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推开门却发现自己惯常坐的角落里，有人正趴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何飞估摸着走到近前，眼镜上的雾气才消失。她眯了眯眼睛，确定自己位置上是个男生，脸被手肘挡着，看不清楚，半长的头发，在灯光下带点金色，很柔软。这样她想起来小时候自己执意要养，却被无意抛弃的小狗。

本来有些气闷的何菲，恍然了一下，决定不叫醒他，只弯腰俯身去取自己放在座位抽屉里的笔记本和书。由于经常坐在这里，也没太多人稀罕这角落里的位置，所以她会扔些常用书在这里。

“咳——”头顶上有人咳嗽了一声，然后身体略略移动开，似乎有些僵硬。何菲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直起身，握着手里的书，看向“入侵者”。他抬起头，有一缕头发软趴趴的垂在额前，半遮住了长长地睫毛。

看清楚相貌，一向淡定的何菲心里也蓦得冒出不满——男生长成这样，果然浪费。之所以用果然，自是因为久仰美名。

古往今来，美人都是被人拿来八卦的，美的程度可以等同于知名度。何菲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校花是谁，但对这位的身家出楚一清二楚。

米路，中文系交换生，本校第一“才子佳人”，注意，这个成语是形容他一个人的。

但知道归知道。何菲不是自来熟的人，没想喊他名字套近乎的打算。他似乎没睡醒，眼神茫然的打量了周围一眼，说话带着鼻腔，软软的:“有事吗？”

“拿书。”何菲就事论事。

“你的座位？”声音略带上扬。

显而易见，何菲不想回答这不是问题的问题，只静静看着他，尽然醒了他要是肯有最好，免得她那东西麻烦。

大概没料到有人会对他摆出赶人的架势，米美人揉着眼睛低头看看桌上的书，下意识滑到旁边的座位，嘴里含含糊糊道:“你书在这里就是你的座位啊，唔……”他打了个呵欠，大概是清醒了，人又滑了回来，连声音都清澈了不少，“我人还在这里呢。”

何菲想想也对，点点头，便打算继续弯腰拿书。但教室座位的空间并不大，两人想达到更好的空间容纳度，就必然涉及……呃，姿势的问题。

于是，米路坐直身体，向后靠了靠。

“谢谢。”她弯下腰，气息连同长发在他胸前划出一道弧度。

你哭看着她的长发，口里却说:“你声音很好听。”

很多人都这么说，她继续点头表示接受。不过，也许小时候她还会把这当做夸奖，现在则学会了理解这份惊奇，毕竟长相平凡的人有这么一副千娇百媚的嗓子，让人无法接受，是人之常情。

“何菲。”

何菲吓了一跳，如果说刚才是正常状况，那现在米路喊她的名字，就出乎她的理解之外了。

何菲以为自己幻听了。

“何菲。”头顶上的人又喊了一声，也许是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也许是他说的太慢，让人听起来有一种认真的味道。

何菲拿出抽屉里的书，抬起头看他。米路从她手中抽出《大学英语Ⅲ习题集》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压在绿色的封面上，也半压住了她的名字，感觉莫名的亲昵。不知为何，何菲打心底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相比之下，自己蓝色圆珠笔写的名字，简直就是玷污。

“我刚才翻了翻，你这本英语习题，”说这话的时候米路的神情自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做的题目七成是错的，这说明你不仅不会做，而且运气也不好。”

听完这话，何菲的表情也很坦然，事实如此。

“我帮你补习如何？”

这回，何菲眼睛不由自主地眨了眨——她又不是没补过课，只是从未及格过而已。

“期末考试包你过。”

“包？”第一次听说有人敢说这个“包”字。

“包。”

才子这么回答，价码很诱人，“条件呢？”

“跟我走一趟。”

何菲没有想到，米路走到的地方是学校门口的网吧包间。

“圣诞节，游戏里帮派有活动。语音频道聊天，你登录这个账号，”米路开好自己的电脑，又抽出她面前电脑的键盘，在游戏登录框内打出一串字母。输入密码，然后把耳麦的给她，“只要说几句话就可以。”

看着熟悉的登陆缓冲页面，何菲怔了一下，接过耳麦。

《祈愿之城》，血红的自己在银白色的天堂中消散，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这个画面。

“……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旁边的米路侧过身看她。

“什么？”她摇摇头。

“待会儿别否认自己是美女。”

这话听起来奇怪，但何菲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语音的话，凭自己的嗓音一定会被认为是美女。

莫非这账号的正主儿长得好看，但声音不行？

“知道了。”

“我希望你待会儿能多说几个字，这涉及到，我为你上课能说几句话。”米路的调子似乎有点冷。

“我知道了。”何菲乖乖的，多说了一个字， 带上耳麦。

迷路帮她点开语音频道，设置了上线，然后转回到他的座位上。

频道里立刻传来比印度土著更夸张的呼号声。

“帮……帮主夫人进……进来了！”

“软软，不可能，你眼花了！”

“在线，在线，你看！”

频道里立刻出现她的名字截图——菲儿。

看到这个名字，合肥嘴角抽动了。

回头，米路正很淡定的在调整耳麦声量，似乎丝毫没感觉到何菲询问的眼神，她只得转回目光，呆看屏幕的翻滚。

堕天奶瓶:“哇，有女人！”

堕天鹅鹅鹅:“哇，漂亮吗？可爱吗？随便吗？”

堕天偏不游:“死鸭子，大逆，敢觊觎帮主夫人！”

堕天鹅鹅鹅:“嘎嘎，我是鹅，白天鹅，嘎嘎。”

于是有人出来维持秩序。

堕天第五团长青枫:“明天城战，你们两个去引BOSS。”

堕天鹅鹅鹅:“团长，我错了……”

路西法:“大家安静。”

然后，何菲听到米路的声音，“菲儿，说话。”

何菲清了清嗓音，“大家平安夜好。”

连米路说话时都没安静下来的频道，瞬间静谧了。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开始继续翻滚。

堕天小宝精灵:“销魂！”

堕天第一团长赤炎:“余音绕梁。”

堕天小脸蛋:“沉鱼落雁？”

堕天吧唧吧唧:“我去百度一下。”

堕天偏不游:“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

何菲做戏做全套，继续温柔的说道:“谢谢夸奖。”

一阵风吹过，在吹过。

世界很安静，大家很词穷。

米路吹了吹麦克风，很悠然地道:“大家怎么都不说话了？”

“老大，我们错了！”

“我们不该怀疑帮主夫人是男生……”

“比起帮主夫人，我们发出的就是噪音！”

堕天妖娆峨眉:“我再也不说话了，我没有做女人的权利……”

堕天软软:“死人妖，凑什么热闹。”

堕天妖娆峨眉:“哼，总比你这个男人婆好！”

【系统】管理员屏蔽成员“堕天软软”。

【系统】管理员屏蔽成员“堕天妖娆峨眉”。

这两个人在帮派频道里见面就是掐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事实上，现实生活中他们两个人是情侣。

所以米路在语音频道里屏蔽的毫不手软，要吵架，当然是床上吵架比较痛快。

“堕天偏偏游”见缝插针，发表感言，“路路，我偏偏游，以副帮主的身份，代表帮里的兄弟以及千千万万的怪们向您表示忏悔！”

堕天呱呱呱:“副帮主，你马甲披错了。”

堕天偏偏游:“……”

米路拍了拍话筒，开始派发圣诞礼物，“按照各军团作战次序，排队给帮主夫人问好，领红包。”

堕天葬月:“红包！”

堕天小宝精灵:“红包！！”

堕天Momo:“红包！！！”

何菲不想改名叫红包，只好无力地在频道里敲字，“大家排队排错了……”

米路转过来，教何菲如何操作帮派红包发送，正说到一半，突然发现频道里开始了有组织预谋的情愿运动。

堕天偏偏游:“我们不要红包，我们要听帮主夫人唱歌，啦啦啦。”

堕天第一团长赤炎:“我们不要红包，我们要听帮主夫人唱歌，啦啦啦。”

堕天第二团长橙星:“我们不要红包，我们要听帮主夫人唱歌，啦啦啦。”

“你会唱歌么？”米路看看屏幕，轻声道。

“不会。”何菲也轻声回答，说完才想起自己还带了耳麦，声音再轻也没有用，而且米路靠她太近，声音自然也传进了频道。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

“啊啊啊，帮助和帮主夫人竟然在一起！”

“相依相偎！”

“圣诞老人，你往我袜子里塞个男人吧！”

【系统】堕天偏偏游签名更改为:满级矮人求取，女的，活的，身高不限！

堕天蟑螂:“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我的母蟑螂……”

场面完全不受控制。

米路似乎习惯了，回到座位，除了在对话框里打了一行省略号发出去，竟然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何菲跟着沉默了半分钟，众人的讨论话题已经从他们结婚穿什么衣服变成孩子用什么尿布了。虽然这个账号不是她的，但身为女生这么被众人拿来八卦，何菲觉得尺度还是太大了，于是开口，“大家还想听我唱歌么？”

“啊啊啊……”

“嘘……”

堕天偏偏游:“帮主夫人唱歌，大家鼓掌！”

堕天左摇右摆:“呱唧呱唧。”

“哗哗哗，哦，NO，我的泡面”

吵闹声中，米路转头，何菲扶了扶头上的耳麦，抿了抿嘴唇，眉眼一挑，刹那间神情变化，隐隐透出妩媚，耳麦内的声音又婉转的几分，“小女子初来乍到，请各位多多关照喽，不好听不怨我喽？”

“叮叮铛，叮叮铛，铃儿响叮当……”

曲终人散

两人一起走出网吧。

何菲远远望了一眼，学校大门内灯光摇曳，绿荫道上不像刚才那么冷清，想必是平安夜的狂欢已陆续收场。风吹在头上有点冷，她把羽绒服帽子拉上，从背包里掏出那本英语习题，“那个英语补习……”

当——当——当——话未说完，学校钟楼的钟声便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她惊得差点把书扔掉，米路伸手扶住她，何菲下意识的抬头，对上他黑暗中仍然闪亮的眼眸。

“Merry Christmas。”伴着钟声，他在说话。

月黑风高，美色当前，何菲从没想到12点回寝的钟声也能如此动听。

何菲喃喃地重复，“Merry Christmas……”

米路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差一点划过她的脸颊，“你会拼么？”

“……”

“回寝的钟声响了，宿舍楼该关门了吧？”

何菲回过神，小退了半步，才不自觉的“啊”了出来，钟声是为了提醒大家快回寝室，可不是用来浪漫的，她连忙把书揣到包里，扭头就往学校冲，“我先走了！”

“记得明天开始补课。”米路在她身后招招手，知道她完全听不见，仍旧面带笑意地叮嘱。

身后的网吧像是要应景似的，开始播放这个节日最熟悉的旋律“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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