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就读于东昌一个很一般的大学,就像东昌是一个很一般的城市一样。大四的五月份,学校没有了课程,大家都在忙着赶论文,班上好几个同学,或者托家里的关系,或者索性把之前的兼职转换为全职,把就业的事情先解决了。临近毕业,整个工商管理2班,呈现的是一种各自飞的景象,阿飞偶尔走在学校主干道旁的樟树林里,路上难得能遇见几个班上的同学。
因为寝室里鱼龙混杂,有玩游戏到深夜的,有嘻嘻哈哈打闹打牌到十一二点的。去年开始,阿飞在外面租了一个单间,一个月三百块钱,好有一个清净静的地方写毕业论文,房租是从平时每个月老爸家里寄来的生活费里节省下来的。夏天的东昌特别热,租的小房间没有空调,加上这几天的论文毫无头绪,阿飞最近格外烦躁。晚上八点,老爸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阿飞其实最近不是很愿意接老爸的电话,因为他知道,家里肯定在操心下个月毕业后工作的事情。阿飞拿起电话,疲惫地躺了下来,把手机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打开了扩音。那一头,老爸说:
“飞啊,怎么样,是不是毕业后回来工作,我打听到,老家人民医院在招人,刚好有你那个管理的专业。”。
阿飞有点嫌倦地回答:
“爸,我不喜欢医院的环境啊,全是药味,臭死了,再说了,为什么就一定要回家里小县城呢,那么多亲戚在县城,一会要去舅舅家做客,一会儿姑姑来找我,很烦!”。
老爸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他用一副很有经验的语气对阿飞说:
“你啊,这想法还是太年轻,家里好歹有认识的人,工作大家有个照应,过段时间你结婚,家里没有更好找吗?你一个人在外面,买不起房子,谁嫁给你?同村的刘宇,人家还是北师大毕业呢,现在不也回来,安排相亲了。大学叫你带一个女朋友回来,你又没那本事,家里就你一个儿子,你跑那么远干嘛”。
老爸居然提到自己没有带女朋友回来,阿飞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往人伤口撒野嘛,和自己好了两年的女友,上个月刚分手。阿飞和老爸说:“爸,好了好了,就这样吧,我要去吃饭了,考人民医院的事情再说好吧,我总要考虑考虑”,于是转身就把电话挂了,出了楼房的铁门,骑着小电动车去学校后门的一个中式套餐店,点了一份黄焖鸡米饭,16块,记得这个店开业的时候,还是读大三,那天阿飞第一个得到消息,把全寝室都叫来了,大家吃的很饱,开业搞活动,送一份蒸蛋,临走还一人一个香蕉。现在,几个室友都在老家,要么找工作,要么写论文。空荡荡的餐厅里,阿飞很快吃完,支付宝扫了16块,就走了。
漫长的夜总是那么无聊,不远处的八一广场倒是灯光繁华,不过两侧的大楼都是卖的奢侈品,和阿飞没什么关系。去学校的操场,转圈圈吧,也没什么意思,尽是一些老人,和在草地依偎着的情侣。阿飞打包了一份后门摊贩卖的贵州炸薯条,要了个大份,骑了几百米电动车去到一个叫龙腾的网吧。毕竟还是网吧里舒服,中央空调冷风开得凉爽,和外面一比,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网吧里人还挺多,阿飞想,估计大部分都是和我一样,快毕业了没事干的大四学生吧。阿飞要了一瓶冰的阿萨姆,选了个空调下面角落的位置,瘫躺在大沙发上,娴熟地拿起耳机,输入身份证号,和在广东的高中同学玩英雄联盟,用了几把亚索和烬,负多胜少,一直玩到十点多,才骑车回去。
早上的东昌,太阳比行人还起得早,七点多就热的要死,阳光透过房东装的劣质纱窗透过来,阿飞睡不着,起来在门口共用的水龙头里,随便洗漱了一下。去路上买了五两千层饼做为早点,吃完早点,又不晓得干嘛去了,学校的图书馆阿飞坐不住两个小时,他倒不是不喜欢看书,只是不适应那寂穆的环境,让人喘不过气来。去网吧么,一大早也没朋友玩游戏啊。于是阿飞在街角一个书店,买了一本《事业单位考试题目解析》,既然无聊,不如交了老爸的差,医院那个岗位,试就试试吧。
书还没看完,考试的日子就要到了,是5月20号,两年前和女朋友表白的日子。笔试的地方甘州,离东昌有四百多公里,而且只有普通火车,没有动车。阿飞提前一天出发,开始了自己的甘州之行……
五个多小时后的傍晚,红皮火车到了甘州,阿飞中午在火车上吃了一份二十块的土豆烧肉盒饭,他记得这一路上火车越往前开,山就越多,穿过两个隧道,过了一条河,才在甘州站停了下来。甘州火车站前有一个马踏飞燕的雕塑,显示这里是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下车后,阿飞走到车站广场前十字路口的一个公交站,给提前联络好在甘州工作的初中同学程华,打了一个电话。
程华是阿飞的初中同班同学,而且很巧的是,高中的后面两年也被分到了同一个班,高中的时候,阿飞去过好几次程华家做客,甚至还留宿过几夜。程华个子不高,不过老早就有抽烟的习惯。但又不是那种屌屌的坏学生形象,爱开玩笑,长相也儒雅。半个小时后,程华骑着电动车到了车站,停在对面红绿灯指示牌下,对着阿飞喊:“刘俊飞,在这呢!”。阿飞刚想低头看手机,就被程华的叫声吸引过去了,抬头一看,程华这几年胖了好多啊,这让阿飞有点意外,甚至差点认不出来了,不到一米七的身高,怕是有一百四十斤。特别是脸颊脖子,尽是圆乎乎的。阿飞背着包上了程华的电动车,程华一边骑车一边回头对阿飞说:“小子,看你像是第一次来吧,今天你的行程就交给我啦,带你玩遍我们大甘州!”
程华娴熟的骑车技术很快穿过了好几条马路,甘州的街道挺整洁,空气也比东昌清新不少,而且这里是自己老家的城市,阿飞虽然是第一次来,便也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过了一条尽是卖杂货的小巷子,就看到了一座古代的城门耸立着,程华加速从城门穿出去,只见门的前面是一条大江,过了门,只能往两边拐弯沿着城墙走,原来这里就是甘州有名的宋城墙。程华把车停在了墙角,带阿飞沿着江边走,指着前面一座用浮船拼成的桥,对阿飞说;“那是我们甘州最有名、最有历史的浮桥,要不要去走走?”。阿飞欣然答应,江边的风挺大,很凉爽,大江对面能看到起伏的群山,空气也很清新。浮桥起点的城墙上,有一副大型的围棋图,路人停在下面指指点点,据说这是曾经甘州将士守城的符,或许说是战术图,抗日战争的时候,鬼子也没能打进来。浮桥走了一半,程华和阿飞就掉头回来了,走到对岸太远,没必要往前走到头又返回来。程华带着阿飞爬上了城墙,十几米高的城墙古朴而牢固,灰色的石板长满青苔,看样子像是几百年前的正品。城墙上的路道有锻炼的老人跑过,穿着蓝色、白色的背心。继续往前走,到了城墙的拐角处有一座楼,上面写着“八镜台”三个大字,楼下的草坪放着一尊大鼎,许多家长带着小孩子在江边的草坪里玩闹放风筝。程华和阿飞没有过多停留,他们要赶着天黑前把这古城墙走完。后半程没走多远,就能看到几栋低矮的房子,门口挂着“蒋经国故居”的牌子,大门紧锁着,不能进去参观。走了一个来小时,终于在城郊的老房子附近断了路,程华带着阿飞走了下去,打了一个的士回到停车的地方,然后骑着电动车,带阿飞去市区吃顿好的。
程军车子骑得飞快,阿飞坐在后面低矮的皮垫里,双手抓着后面两根钢管,目不转睛望着这个城市的霓虹,每个城市的夜晚,都是那么相似,相似的繁华和喧闹的人群,还有路边搭起的夜宵店,差点忘记了这是在东昌,还是甘州。程军带阿飞来到了南门口的季季红火锅店,这个店阿飞很熟,东昌有许多分店,也常去。程华点了许多的肥羊卷、培根、牛丸。拿了四瓶冰镇的雪花啤酒。阿飞赶忙劝住,说:“别啊,我喝不掉那么多,明天还要考试呢”。程华笑道:“买一送一,不多喝点干嘛,少给我拿考试当借口,高考前一天,你不也喝得稀巴醉?放心!不差钱!”。阿飞解释:“那年高考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多喝点也无所谓”。程军更乐了:“你的意思是,这次就能考上??”。阿飞假装生气拿起了啤酒瓶要敲程华,程军赶紧伸手去接:“大哥大哥,我错了,肯定考得上,肯定考得上,哈哈”。两个人这晚喝了四瓶雪花,周六晚上,火锅店里的人很多,味道也浓,声音又大,两个人聊天的内容都被淹没了。这天他们聊了工作;程华在一个二手车店做会计,一个月三千多。聊了高中一起玩得好的同学的去处。还聊了今天程军怎么不带个妹子一起来吃饭。吃到九点多,两个人尽喝酒去了,还有好多青菜叶子没放到锅里煮。程军和阿飞都饱了,中途去了几趟厕所。程军抢着去买了单,菜品加酒水,一共186块钱,想起高中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凑齐五块钱去买门口的一份小笼包的场景。阿飞搂着程华的肩膀,略带醉意地说:“华哥,有钱了啊,不得了啊!”。
程华送阿飞回到了理工大学门口的小旅馆,对阿飞说:“反正你考场就在这学校,喝醉了点不要紧,早点睡吧,我先走了哈。考完打我电话,我们还有后半场呢”。和程华道了别,阿飞把酒店房间的门反锁了,转身就躺在白花花的床上,把大抱枕扔到一边,心想:“这死程华,把我灌那么醉,可能真的被他一语成谶,这次考试,来当炮灰了,不过,也无所谓啦,难得有那么开心,和朋友好好喝一回,不用担心工作和学业,也不差这几百块钱,就洒脱地醉一次吧!”,想到这里,阿飞脑海突然出现莫名的伤感,不知道几个月后,自己步入社会了,这样的机会还会有多少。阿飞把手机调了七点半的闹钟,哼着“前方的路,一起走,哪怕的河,也一起过…”的调子,简单地洗漱完就睡下了。也不知道明天一早考试的状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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