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海莱恩】

*1*

“海尔[Hell]！吃饭！！”我刚打开笔记本打算像一个规矩的乖孩子一样干点作业（尽管我知道，我即使在最后一周干也不会坏事）林顿就爆发了狮吼功，我想我除了把止痛片乖乖吃掉，还是做点表示比较好。于是我假装不情愿地把羽毛笔插回笔鞘，把晃了半天的脚塞进木皮拖鞋，拖拖拉拉地往下走。阁楼的旧梯子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我打赌上面的灰积了一万年。

“塔丝（娜塔莎昵称）！啤酒瓶的塞子要当心！”很快我就听到了大惊小怪的尖叫。

“教母，可是……”我可以想见娜塔莎娇羞欲泣的眼神了，林顿一定又嫌她碍事了。

“海莱恩•海特！十分钟之内洗不完盘子休想吃饭！”她又开始咆哮了，这使我想起了西里斯搞笑的水果拼盘。

很大程度上，我喜欢听劳拉•林顿的咆哮，因为这是一种信息，它使我更为方便地判断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举个例子，如果她用20-30分贝的声音开始柔声细语地嗔怪我赶去吃饭的手脚慢了。那么，那个姓霍普——也许是赫普[注1]，反正是差不多姓的一个男人一定在待客厅。而且多半只有他们两个人，林顿有一万种方法支开娜塔莎，但娜塔莎从不是闲的发慌的人，她这会儿很可能借着除草的名和隔壁的保罗交换糖果。

这时候，我是绝得不能打破林顿太太含情脉脉的眼光的，我得换上最刻板的小花裙。下楼之后一定要叩几下移门，然后停上半刻钟，留神没有衣物摩擦的声音，再打开门，以确保他们绝不在做|爱或者偷|情（这种事林顿通常咬得很紧，不然阿不福思第一个就要坐不住，而娜塔莎也可以脱离做苦力的苦海）。然后，我得尽量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至少要做个样子给某人看，不然他会以为性|骚|扰是天经地义的。

林顿通常会在厨房里放些吃的，比如一点生鱼片（多半含有芥末），一点半熟的鱼子酱，当然有时会好一点，有点烤面包或者五分熟的牛肉。不过，自从那个鳏|夫说自己并不在乎以后，无论什么都像烂糊的燕麦粥。

现在，林顿的吼声大约有50分贝。这通常和我直接关系不大，一般她的声音达到八十分贝才会让她迁怒与我。也许是她被麻瓜洗衣机的那些“新式功能”弄得狼狈不堪，然后被路过的阿不福思“恰好”看见；或者是我把烟灰撒到发面里面，惹得延森太太亲自登门到访给她“甩脸色”；当然，最多的情况就是西里斯的把戏得逞了——只有他才想得到把芥末挤进蜜饯里这样的鬼点子，雷古勒斯干不来。

但是，雷古勒斯的拿手好戏是忽悠，他可以让劳拉确信无疑辣味的蜜饯是由于延森太太老眼昏花，而绝对牵扯不到西里斯的手套。这也是为什么娜塔莎喜欢这个哥哥，他可以让她搞砸的一切蒙混过去，娜塔莎安安稳稳对活到现在，雷古勒斯居功至伟。

我从拐角的“玻璃窗”看去（其实只是一个泡沫小洞），娜塔莎已经被赶到地下室去了，我觉得是时候“英雄救美”一次了。于是我“嘭——”打开门，一脚踢翻了油漆桶，地上蔓延开了好看的血红，我不由自主地甩掉了木皮拖鞋，绿色的长袜浸润在一片红色之中，让我感到了欲望达成的喜悦。

“小兔崽子！活得不耐烦了啊你！”我注意到林顿脸上新鲜的红印，和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劳拉啊劳拉，你脑袋干嘛和门靠得这么近，你又不知不知道我脾气不好。

“哎呀呀，我不是故意的。”我闪腰避开那一棒，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撒开腿边跑边笑，“虐待未成年巫师可是犯法的呀，教母。”

我看见她在黏糊糊的油漆前面摔了一跤，活像马戏团的小丑——那种一个工点只有是个铜板的可怜人，成不了高谭市的恶人。我不跑了，慢慢蹲下来把油漆抹到脸上，在嘴角勾起了一道微笑：“蠢|货，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接着，我都能感觉到手脚魔力窜动的感觉，我努力地想克制。欲望，欲望……欲望！我捂着脑袋痛苦的想，追忆着那些夜夜在我梦境中的东西，鲜血……

我觉得自己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一样，眼睁睁看着空气化作利刃在劳拉的小臂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的味道！鲜血的味道！我感到了脑子的混混沌沌，心里涌现出熟悉而兴奋的感觉，心跳在加速，巨蟒柔软、舒适在我手脚缠绕，烟雾迷蒙里那个穿着长筒马靴的女人在调笑。

她说：“娜塔莎，你想不想回家？”

我看到了她——不不不，是劳拉充血的眼睛，蓝宝石的碎纹，真漂亮。“海莱恩！你疯够了没有？！”

“我疯？”我大声笑了起来，“你觉得我疯那我就疯给你看吧。”我看到小塔丝把小刀对准了我，扎进了我的小腹，她大概是忘了止痛片的药效还没有过。但是嗓子还是有一点咸腥，我把小刀往里面摁了一点，它有一点钝了有点儿难对付，不过这难不倒我的。

我忽然冲了出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只是觉得随心所欲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我希望天在下雪——但是并没有，八月，离下雪还早着呢。我跑啊跑啊，我知道霍格莫德有水，可是不见了！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一道蓝光闪过，我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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