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淹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舒爽,犹如乘舟顺流而下,直达万里之外。
他不知道被老道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身心俱醉。
以前大脑的他除了清醒就是昏迷,从来不曾享受过睡觉的乐趣,更是没有过做梦的经历。
这一次,他统统拥有了。
在睡梦里,范淹如浸泡在温暖的海水里,头顶上是碧空万里的蓝天,他惬意的随洋流缓缓漂浮,随遇而安。
又如飘浮在天空之上,白云朵朵时聚时散,阳光暖洋洋地落在身上,他乘风而走,由心而落。
感觉如此的美妙,言语不能表述其万分之一。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依旧是狭小拥挤的宿舍,依旧是凌乱不堪的被褥,他躺在床上,细细回味做梦的感觉,恋恋不舍。
范淹忽然觉得异常,大脑之中太过安静,自从老道入住后,二人你来我往,没有片刻的安宁。
老道呢?
大脑之中,识海之上,空间大小由范淹随心设定,范淹一念起,空间随即聚拢,却没有看到老道的身影。
范淹心生不妙,不会是睡觉时,一个不注意,把老道搞没了吧?
范淹呼唤道,"老道?老头?老不死的?师父,你不要闹了,多大的人了还学孩子玩捉迷藏?"
没有人回答。
范淹慌了,身体赶忙坐起来,翻出老道赠送的古玉挂件,放到耳朵听听,没声音,又拿到眼前晃来晃去,看不见。
这是老道唯一遗留的东西,如果这里都找不到他,那么他是不是跑出去玩了?
范淹往床上一躺,随手把挂件放在额头上,嘴里喃喃自语,"老道那么大的人了,还照顾不了自己,需要自己担心?"
可是为什么有些不好的感觉?
他闭上双眼,企图用他昨天超准的预感,来为老道的事指引方向。
不料这时,老道突兀地出现在面前,观其模样,好像被谁提着脚连着往地上摔了几百下那么凄惨。
范淹吓了一跳,差点挥手把玉挂件给扔了。
老道颤颤巍巍地伸手急喊,"不要乱动,且听为师说话。"
范淹安静下来,疑惑地问道∶"师父,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老道叹息道∶"一言难尽啊,你不要说话,听为师把话说完。"
"为师名叫清风,曾为孤阳子法师座下侍童,追随法师一十五载,后来法师以身试枪,被人打成了马蜂窝,为师流落江湖至今已有九十余载。三十年前我欲破玄关,成就阳神,弃了那副皮囊,再延寿百年。结果没玩好,招来天雷,那叫一个惨啊!连肉身带道观一起灰飞烟灭。好歹法师留有一件法器,让我神魂逃得一难。"
范淹不以为然地点头,没想到师祖和师父学习都严重偏科,接二连三地玩逗比自残游戏,看来以后跟着师父,前途堪忧啊!
清风没想到自己如此表述,没能为师门树立高大光辉形象,却让范淹归为黑五类了。
这个真不怪他,实在是形势危急,时间不等人,他来不及粉饰避讳,只好照直说了。
"师门情况随后我有讯息留给你,本来我想观察你的情况后,给你量身定做选择一套适合你的功法,没想到,欲速则不达,反而累及我成了这个模样,我命不久矣,如今这般,也不过苟延残喘,我随时可能散去。"
范淹感动得泪盈满眶,师父虽然逗比了点,不靠谱了点,可是人真的不错,只不过相识了一天多,为了自己连命都搭了进来,这让范淹如何不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代之。
老道见范淹如此动情,心头略有安慰,继续往下说道,"为师临行前,特地为你卜了一卦,观你前途命运诡奇莫测,不是我所能看得透的,但眼下你有一劫,过得去,一马平川,过不去,怕有不忍之言。"
范淹擦干眼泪,问道∶"不知道是什么劫难?如何度过?"
老道高深莫测地一笑,却是不言。
范淹脸色黑了下来,老道以前绝对在大街上算过卦,到了徒弟这里还卖关子,难道要我奉上钱财他才肯说,真是死了也要钱。
老道忽然醒悟,范淹不是以前算卦时的顾客,自己也确实无法再索取什么了,脸色一黯,直接说了下去。
"卦象上显示,有人想要你一件东西,来人势大,却不能明取,只能暗来,你如果不从,必会对你不利,如果顺从,则性命堪忧。我有一法,可暂保你一时,至于以后要看你自己如何化解了。"
老道自孤阳子横死之后,不敢参合江湖上的事,一辈子以算卦为生,从来没有对人说得如此浅白透彻,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范淹有些不解,"我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这么看重?"
老道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人这么看重?"
范淹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是我?!"
老道点头说道∶"确切的说,是你的神魂。"
范淹上前拉着老道的手,紧张地说道∶"怎么办?"
然而他却捞空了,他的手从老道身里划过,老道身影一阵明灭不定,仿佛是虚幻出来的。
范淹后退了一步,盯着老道,沉重地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道的表情晦暗难明,像是大便拉不出来那样难受,他艰难地抬手,一道亮光闪过,飞上范淹的脑袋,融入进去。
老道努力想做出仙人的姿态,好给徒弟留下一个难以磨灭的最后印象,然而天时难违,如播放电影时突然停电,他突兀地消失不见。
范淹沉默着,久久没有动作。
自从和老道相遇,他其实一直对老道有戒备,当老道招手可以引他神魂出窍时,他就知道,自己无法违拗于他,不妨先顺从着,以后再做打算。
没想到,老道这么迫不及待,连过上一段时间都等不及,就下手了。
或许范淹没有心机的表现迷惑了他,让他以为要糊弄范淹是件很容易的事,实际上范淹不过把战场设到自己的脑海里。
十八年来,大脑范淹无所事事,除了旁观世事变幻,自娱自乐之外,他所有的精力全部发泄到识海上去了。
识海由心而定,念头一生,识海自然随之而动。
范淹幼时玩具摆弄腻了,总是想要个伴儿,可以陪着他玩,可惜谁也无法进入他的识海,而识海又不能像外面小朋友那样,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陪他玩耍。
寂寞之余,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和百折不挠的动手能力,他不厌其烦地反复用一个动作来锤炼一团识海,等它可以自己施展出来,再换另外一个动作,如是反复,一连五年,结果还真给他搞成了,那团识海变得灵动起来,能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自己跑来跑去。
范淹开心极了,把他命名为团团,又用了十余年,把他由狗的智商**成八岁儿童的智商,其中艰辛可想而知,然而收获也是丰富的。
一方面,在制造团团的过程中,他对识海的开发和理解无人能及,可以想象,从电脑到智能机器人的发展,其间的领悟,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
另一方面,从专心投入对团团的研发,到团团诞生后的培养,范淹全身心都放到团团身上,恰好避免了他在寂寞中崩溃。
这个有多重要,看看小黑屋和禁闭就知道了,成人都无法熬过太长时间,何况一个小孩子。
平日里闲来无事,范淹和团团各自指挥一半识海拼死决战,由于团团的隐蔽性,范淹输多胜少。
所以范淹才能放心醉酒,他固有试探老道真实目的的企图,也有设置陷阱诛杀老道的算计。
倘若不成,自己还可以推到识海本能反击上面去。
结果,老道中计。
老道在证实范淹确切沉醉之后,肆无忌惮地表露出自己的贪婪,恶狠狠地一口咬向范淹的神魂。
团团趁他不备,悄然指挥整个识海突然对他发起袭杀,一击得手,不依不饶,反而从他身上咬下一团团精华,转化为自身养料。
可怜老道行走江湖一辈子,极少与人动手,更无拼死一战的决心,只是依仗着从孤阳子那里学到的几个小法术,勉强脱得身去,纵然如此也是奄奄一息,寄身于玉挂件。
范淹装疯卖傻,也是怕他有特别的手段隐藏,万一他来个绝地反击,恐怕范淹就悲剧了。
一切说来容易,其实中间蕴有极大风险,一步走错,就有性命之忧。
范淹没想到,老道临死前,却真的生出要收他为徒的心思,处处为自己着想。
这让范淹心生感慨,人性多变,绝非对错二字可以分得清。
老道最后扔出的一道亮光,确实是为他避免灾难的讯息,但又何尝不是最后一次考验。
要的话,可以避过一劫,算是变相的接受了自己的恩情,成全了师徒之间的因果。
不要,说明心中有鬼,不肯和解双方的仇恨过节,那么劫难来时,谁知道敌人有何手段,或许和初见老道时强大到无法反抗,那时范淹只能束手就擒,命操他人之手。
范淹却料定老道已经没有了厉害的手段,便冒险接了过来。
所以说,结局还是很圆满的。
范淹继承了清风的法术,为以后更好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清风呢,师门后继有人,不使继承断绝,死后可以向孤阳子法师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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