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山上的竹子又冒出新笋了

林场检查站夜间不用再值班了。但是，爷爷老何暂时还没有被辞退。

南省大学跟林业局谈有了合作项目。帮南大的植物学专业和园林园艺学院搜集和采集植物标本和种子。

大原则是在不破坏原本生态系统的基础上进行。因此，一些比较珍惜树种的样本，花朵，果实，种子就要等待和耐心。

这个工作就分配给了老何。老何倒是喜欢这个工作，只不过上山时除了平常的工具还要多背一个相机。甚至采集到了羯布罗香的种子，还在枝头就已经发芽的的植物“胎生”样本和近远景照片。

这些年已经协助了三批植物学和园林、环保等学科的毕业生，有将近20篇已发表的论文上都有署名感谢爷爷的协助。

冬至前，冬笋要冒头了。爷爷看了看已经冒尖的笋子，都是直径15cm以上的，将来能长好材料。又整理了周围还没能出土的笋子，促进它们生长。

爷爷看来看去没舍得挖一颗出来吃，而是在这竹林里陆陆续续砍了十几颗直径在20cm左右的毛竹，都是已经7年以上并且开始发黄的毛竹。爷爷一直想要扎个竹筏，这是他在幼年时江边生活的一个念想。

一直到初夏，爷爷终于扎好了筏子。

这几天男孩天天问，什么时候能下水。爷爷其实原本只是扎着自己高兴的，没打算真的下水。和幼年生活的江边不同，这区域的溪水很浅，往下游去又太急。不适合划竹筏。

但是爷爷一再地被男孩问的也想要下水试一试。

“那就明天吧！”

“我能叫上魏哥哥跟咱们一起吗？”

“可以啊。”

顾魏一听有竹筏可以下水，也是兴奋得不得了，一大早七点多就在栅栏外面跟那两只大鹅对峙了。顾魏像春游一样，背了一书包的零食。

男孩带着小恶魔出来，跟顾魏在院里等爷爷。这小恶魔十分罕见的亲人，这半年过去几乎跟男孩形影不离，这点爷爷完全没有料到。

“把小恶魔放下，到水边可能会受惊。”爷爷说。

男孩回屋把小恶魔放到竹筐里。

爷爷在前面抬着，顾魏和男孩在后面帮着，爷孙三人拖着竹筏来到河边。

男孩兴奋不已，像个小猴子一样，一会儿围着爷爷转，一会儿又去顾魏书包里翻吃的。

“你俩过来吧，可以下水了。”爷爷喊他俩。

“爷爷，吃的可以带着吗？”男孩嘴馋的拿着两袋零食。

“带着吧。”

顾魏拉好书包拉链，背上。男孩手里还捏着一袋薯片不肯撒手。

“把鞋子脱在岸边，一会儿打湿了。”

爷孙三个纷纷脱了鞋子，挽起裤腿，蹚着浅水，爬上竹筏。

“别晃，你俩先坐下。不要左右踩。”爷爷手里的撑杆有些不稳，刚撤力，竹筏就迅速顺流而下。

爷爷心里一下子有些慌，水流比想象中要大要急。爷爷忽然想起前天刚下过大暴雨，溪水涨了。爷爷忽视了这点，他心里骂自己这么大岁数了，怎么犯这种错误。

两个小男孩也被这速度和左摇右晃的竹筏吓到了，坐在筏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爷爷。

右前方出现一块凸出水面的黑色石头。爷爷奋力向左撑了一下，竹筏前头躲了过去，尾巴还是撞上了巨石。

竹筏倾翻的那一刻，爷爷一把抓住了身边顾魏的书包，但是男孩在竹筏尾部，落了水。

爷爷一下子顾不了两个孩子，先揽住顾魏。幸好爷爷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好，这一时间靠突然飙升的肾上腺素顶着，带着顾魏往岸边游去。到了浅水，爷爷拖着顾魏的屁股，把他送上岸，回头再找男孩，哪里还有男孩的踪影。

爷爷坐在浅水里，大口喘着气，跟顾魏说：“还有力气吗？”

顾魏吓傻了眼，惊恐地点点头，书包还挂在顾魏两个胳膊上。

爷爷说：“刚才咱们下水的地方，我背着的竹筐里，有两捆麻绳，给爷爷拿来。好不好？”

“好。”顾魏转身要跑。

爷爷叫住他：“等一下，把书包摘了，上衣脱了，跑得快。快！”

顾魏摘了书包，脱了湿衣服，光着脚往回跑，虽然脚下很扎，但是他现在也顾不上了。

爷爷焦急的顺着岸边往下游找，刚拐弯就看见男孩上半身趴在竹筏上，双手紧紧攥着竹筏尾端的麻绳，竹筏另一头卡在两块凸出水面的岩石中间。

这里水流很快，男孩脚下踩不到东西，爬不上去。

爷爷喊：“还抓得住吗？”

男孩点点头，溪水从他下巴上刷过。

“一定要抓牢，爷爷去拿绳子拉你上岸。听见了吗？一定要抓牢！”

爷爷转回身去找顾魏，顾魏扛着两捆麻绳从矮灌木里钻了出来。

爷爷把两根麻绳的一端都栓到岸边树上，其中一根栓在自己腰里，拿着另一根往河水中心走去。

男孩会游泳，脚下一直奋力踩水。爷爷觉得男孩运气实在太好了，幸好卡在这里，并且男孩还抓住了竹筏上的绳子。

有惊无险，爷爷拉住了男孩的胳膊，拽上了岩石。把手里的麻绳死死的绑到男孩腰上。

爷爷放心的长出一口气，爷俩躺在巨石上休息了片刻。

“能自己拽着绳子到岸边吗？”

男孩笑笑：“小意思。”说着从岩石上滑下去，拽着绳子往岸边游去。

爷爷一直看着男孩上了岸，终于放下心来。爷爷又歇了一会儿，才拉着绳子走了回来。

三个人都脱力的躺在岸边，太阳明晃晃的照着他们。悄无声息，只有河水奔流的声音。

惊恐和肾上腺素退去，爷爷觉得又困又累，想起刚才惊恐的一幕，心里有些内疚。扭头看看身边的两个孩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已经开始玩地上的草了。

爷爷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没穿鞋的六只脚。“咱仨的鞋呢？”

顾魏和男孩也看了看自己脚上，男孩也跟着爷爷笑了起来。爷爷庆幸他们两个没事，他自己这条老命哪里够赔给顾家。

爷爷用笑声掩饰着内疚的眼泪，模糊的看着小哥俩的身影，擦擦泪水。

顾魏最先止住笑，有些忧虑的看着没了鞋的双脚。“怎么办？鞋子没了，我妈会骂得我。”

爷爷说：“没事，走，往回走，咱们落水的地方应该有你的鞋。”

男孩说：“你们都傻了呀？咱们上竹筏的时候不是把鞋子都脱在岸边了吗？”

三人又是一阵互相嘲笑。

爷爷卷好绳子，带着俩孩子回到上竹筏的地方。三双鞋，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主人回来。

溪水清澈，黑色的岩石在水下怡然自得。

爷爷把他们的湿衣服湿裤子放到太阳能照到的岩石上面。爷孙三个躺的躺，坐的坐，在石头上面晒着太阳。

过了好一会儿，男孩说：“我饿了。”

顾魏说：“也不知道我书包里的吃的还能不能吃了？”

“走，咱俩去看看。”

两个人找回来刚才被仍在岸边的书包和上衣。

鸡腿面包进了水，不能吃了。一袋洗好的小番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成番茄酱。两袋没开封的零食，三根洗净的黄瓜，还有几根香肠都完好无损。

男孩看着鸡腿面包，惋惜着：“哎呀，这么好吃的面包。这是我最喜欢吃的面包了。”

顾魏：“这有什么，我家还有好几个呢。一会儿我上楼去给你拿两个。”

爷爷吃了一根香肠，其他的食物都被小哥俩瓜分了，吃的渣都不剩。

爷爷想着远处还卡在岩石和岸边之间的竹筏，两个小孩子吃东西的时候。爷爷走过去，用麻绳把竹筏拖上了岸边。

“顾魏啊，回去可不要跟别人讲今天的事哦。”

顾魏问：“为什么？多好玩啊？三个人都翻到水里了，可笑死了。”

男孩：“就是，就是，可笑死了。爷爷今天好笨呀！”

爷爷苦笑一下：“你看那边岸边是不是钉着一块牌子写的是：禁止下水，禁止游泳。我也算林场半个职工，让其他大人知道我带着你们违反林场规定，是不是很丢人啊？所以，今天的事是咱们三个人的小秘密。好不好？”

顾魏明白了似得，点点头。“爷爷，我谁都不告诉。”

男孩也在一旁附和。“好，笑眯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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