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结果白衣人却因为脚伤无法站稳，只能单腿蹦跶。

“你——”萧景琰哭笑不得，“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啊啊！”不用你送。

“抱歉，我忘了你是哑巴。”

“啊啊啊！”你才是哑巴！！

“算了，先带你回军营吧。”萧景琰拦腰把人抱回了马上，白衣人吼得更加厉害了，萧景琰，你就不能给我纸笔吗？给我找根树枝也好啊！

“别闹！”萧景琰一头的汗，推搡间不小心打落了白衣人的斗笠，“你——”他连忙止住话头。

那是一张缠满了绷带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用来呼吸的口鼻。

两人均是一怔，白衣人迅速低下了头去，四周也安静了下来。

“对......对不起......”萧景琰连忙下马捡起斗笠，还给白衣人，“我不知道你的脸......”有疤？烧伤？

白衣人默默接过斗笠，抱在了怀里。

萧景琰更觉于心不忍，连忙柔声安慰，“其实皮相并不紧要，古人不是说了吗，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那什么......你看齐国的无盐女，呃不对，你是男人......总之，智者断不会以貌取人——你不会哭了吧？”

“噗。”白衣人忍俊不禁，就算他心中仍有三分伤感，也被萧景琰这手忙脚乱的模样逗出了七分开怀。

这水牛，还是那么可爱。

见白衣人笑了出来，萧景琰总算放下了心，可当他看到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心中却是一动。

好吧，他不是智者，他以貌取人。

可是，这双眼睛，真是太漂亮了。

“跟我回军营，我让军医给你包扎一下脚踝好吗？”

白衣人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好。

子时已过，梅长苏独自坐在军营之中，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包成了馒头的脚踝，心中苦恼。

怎么就一时心软，跟萧景琰回营了呢？

不行，天一亮就得走，哪怕单腿蹦着也得离开，要是被那头牛给认了出来，可就大事不妙了。

话说黎纲和甄平到底跑哪儿去了？！也不来救我！

梅长苏气鼓鼓地埋怨了手下几句，念头一转，又想起了目下的情势——这场仗不好打，土匪比朝廷军还人强马壮，又占据地利，他那倒霉舅舅还真是绝情，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可如今城内民心动荡，如果再不拿下黑云山，只怕这恐慌会扩散到别的城镇，百姓遭殃不说，那些城镇的守备往京中参上一本，景琰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唉。”梅长苏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帐篷，朝主帅营帐挪了过去。

其时已是深夜，梁军大都已经睡下，只有守夜的士兵来来往往，见到这蒙着面的白衣人，也知是殿下白天在路边“捡回来”的，因而并没有阻拦。

梅长苏没一会儿便来到了营帐外，果然，帐内灯火通明，萧景琰根本没睡。

“咳咳。”梅长苏咳嗽几了声。

“谁？进来。”

梅长苏深吸了一口气，揭帐入营，一抬头就见萧景琰正伏案研究地图，看来是在思索明天的战略。

“你怎么来了？”萧景琰微微一笑，招招手示意梅长苏过来。

梅长苏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萧景琰知道梅长苏虽不能说话，但听觉无碍，“是否在军营中无法安歇？明天一早本王就派人送你回家，不用担心。”

梅长苏走到萧景琰身边坐下，伸出手。

“嗯？”萧景琰一怔，把手伸了过去，和梅长苏双掌交握。

梅长苏眯起双眼。

“你不是要跟我握手？”萧景琰抓了抓后脑勺。

“啊啊！”我又不是佛牙！

梅长苏忍着气，用手指指桌上的毛笔。

萧景琰低头一看，“你肚子饿了？”他拿起了毛笔边上的一碟榛子酥，“来，尝尝，我母嫔做的，味道不错。”

“啊啊！”你要毒死我吗？！

“哦，你要这个啊？”萧景琰又拿起了毛笔另一边的大氅，“冷了吗？”

“......”怎么跟你沟通就这么难？

彼时梅长苏还没来得及成为日后温文儒雅、清风朗月的江左梅郎，骨子里全是林殊的暴脾气，眼看他就要一把抄起砚台砸在萧景琰的脑袋上，萧景琰却快了他一步，将大氅紧紧裹在梅长苏的身上，半抱在了怀里，“你的身上可真冷，这样暖和一些了吗？”

身周暖意阵阵，林殊的暴脾气顿时卡在了喉咙口，全发不出来了。

“啊！”算了，不跟你计较！

梅长苏深吸了几口气，径自趴上桌，拿过那枝毛笔，在地图上点点画画。

“你懂打仗？”萧景琰大出意料之外。

梅长苏没有理会，低头在黑云山的四周画了无数个箭头，手法娴熟，每一笔都点出了敌人的要害。

萧景琰越看越心惊，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不片晌，梅长苏便在图上画好了一个完整的作战方略，得意地抬起头看向萧景琰，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佩服自己、或者夸奖几句，谁料却撞上了萧景琰冰冷的目光，心中不由一惊。

“你是谁？”萧景琰的语气充满了戒备和怀疑。

梅长苏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低下头，局促地抓紧了衣角。

萧景琰冷着脸拿起桌上的地图，“这么短的时间里，却能画出这么完美的作战方略，说明你对黑云山的地形非常熟悉，对匪巢的守备布防更是了如指掌，连朝廷都无法掌握这么详细的信息。”

梅长苏更加心虚，脑子里拼命想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他总不能实话实说，之前已经拜托蔺晨调查过黑云山，就是为了帮助萧景琰。

为什么要帮助萧景琰呢？

因为他是林殊！

唉，这真是......

“啪！”萧景琰拍案而起，沉声怒道，“说！你是不是黑云山派来的细作？！”

什么？！

梅长苏猛然抬起头来。

景琰没有认出他，景琰是在怀疑他！

眼看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伤痛，萧景琰心中一软，心中却依旧不能释去怀疑——这个人，不知来历，莫名其妙来到自己身边，给予了最有力的帮助，可这一切都太凑巧了......“你是不是故意指点我进攻的方向，却在那里设好了埋伏，诱我军入毂？！”

那双眼中泛起了水光，却又迅速被怒火和冷意所取代，梅长苏扔下笔，低着头不作声响，以沉默来表达抗争。

萧景琰也不想多疑，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般疑心的模样非常丑恶，丑恶得就像他的父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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