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这个词,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无疑是个贬义词,贬的不能再贬了……
魏决是北京医学院大二在读生,也是个“海归”,简单说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上大学前出去浪了一年。
他爸是个典型的暴发户,当年靠着倒腾股票赚了几个小钱,然后就把魏决送出去了。魏决当年还以为他是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良心发现了,后来才发现,他还是死性不改,当时把魏决送出去主要还是为了他自己做“事”方便些。
不过那点小钱哪够他魏国忠折腾的啊,早就被用来买酒水和女人了,现在还得靠魏决这个在读大学生每个月给他打钱,也算是尽了一片孝心了。
随着最后一篇论文的提交,暑假的钟声也算是正式敲响了。
魏决今年不打算回他爸那边,那边也没啥好去的,都是些臭气熏天的味道,他可不想糟蹋自己的鼻子。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北京巷子很乱,嘈杂巷子里的人更是鱼目混珠,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与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究竟是爱好笔墨纸砚的文人墨客,还是表面堂堂正正的衣冠禽兽,亦或者是满身狐臭味的抠脚大汉……
思绪还停留在老师刚刚上课讲的中式推拿,“推、拿、提、捏、揉、点、拔、按……”嘴里还在小声嘟囔着课程要点,“百会穴,神庭穴,太阳穴……”
魏决在当时的中国绝对算是个勤奋的人才,笨不笨倒不敢说,但却是个大马虎,是那种7+4都能算成10的大马虎,当时大一升大二的考试还差点因为马虎漏了一道大题,就因为这事还被老师狠批了一顿。
“通天穴,哑门穴……”
寂静的夜里,一条暗黑的巷子内传来阵阵暧昧的声响,仔细听来,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压抑着痛吟,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突然,一声闷哼,动静戛然而止。
“大哥,这家伙不行啊,才这么两下,就成这样了……”巷子内随之响起一道粗哑的男声。
“啧,果然便宜没好货啊……”又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满道:“下次给我买个贵点的人,这都什么货色?”
“是是是。”粗哑声音的男人连连弯腰,态度无比恭敬。
“我听说这鸭子都三十来岁了?”
高大的男人提上裤子,眼神轻蔑的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评价道:“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卖,价钱也不算便宜了。”
地上的男人不着痕迹的抖了抖。
“是啊。”弯腰的男人凑上前,殷勤道:“我也是听这里的人说他在这附近干了很多年,是个老手了,哪成想……”
说着懊恼的“啧”了一声,无比嫌弃的瞥了眼,想到自己的差事没做好,怕是又前功尽弃了,不由得更加恼怒起来。
“大哥……不如,我再给您找一个?”
高大男人点燃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冷冷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被这眼神激的一抖,粗哑男人勉强扬起笑脸:“大……大哥,要不……我再去给您找几个?”
“这东西哪是说找就找的……”高大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声,声音回响在喉咙,怎知竟透露出点点心酸的韵味。
魏决拐过右手边的巷子,猛然出现的就是两个人围着一个近乎赤裸的男人,言辞举止露骨又不堪入耳目。
魏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到了墙后面。
越听越是心惊……
原来在北京这种大城市也会发生这种事吗?
更何况……
他们讨论的对象还是个男的……
大脑中充斥着不可置信,他有点后悔今晚怎么就走了这条路。
刚下定决心想要离开,可迈出左脚那一刻,一种莫名的隐忧牵扯住他,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犹豫的回头看了看。
那个人……
不会死吧……
魏决摸了摸口袋,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
“喂!你们两个!干嘛呢?!”
魏决走出去,看似气势十足的冷喝一声:“我已经报警了!”
他扬起手机,亮起的屏幕一时震慑住了两人。
“这……”粗哑男人吓了一跳,但他看到魏决的装束,这明显是个刚成年的学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么多管闲事!还不赶紧滚!”
魏决抿抿唇,更加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手机,举过头顶,站在那里没有动。
“这……大哥……”
高大男人皱了皱眉,心里思索着他报警的可能性:“走。”
他可没兴趣被人知道自己有这癖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粗哑男人先是愣了愣,却又不敢违背:“是。”
等到两个人的背影彻底没入夜色,魏决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他连忙小跑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身边,蹲下身子道:“喂!小哥……呃,大叔?你还好吧?”魏决问,“还站的起来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滚开……”
“什么?”魏决还以为自己的耳朵提前老化到耳背的程度了。
“我让你滚开!”
刚刚还被一个男人粗暴的压在身下蹂.躏的大叔毫不领情:“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什么?”魏决一脸荒谬,“我救了你诶!你什么意思?”
大叔抬起头看他一眼,倏地就变得暴躁起来,明明身体虚弱,却狠力拍开了魏决伸来的手:“滚开!”
魏决好心没得到好报,不由得也不再好生好气:“诶,你这个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大叔撑着墙壁站起来,又使劲拽了拽自己被蹂.躏的皱的不成样子的衬衫:“不能!”
“……”魏决看着眼前浑身只剩一件疫情看不清原本颜色的衬衫的成年男人,一时有些无语。
“需要我帮忙吗?”魏决无奈道,“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刚刚他们……嗯……可能会弄伤你的……”魏决感觉自己说的实在有些艰难。
“不需要。”不附感情的回答。
大叔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刚迈开腿,却因为酸软无力再次摔向地面。
他紧闭上双眼,准备接受双膝被再次磕破的痛楚。
只是没想到被魏决眼疾手快的一把揽住。
“大叔你慢点啊……”
“滚开!你们这些国家栋梁不应该好好待在学校享受生活吗?少他妈来管我!真叫人恶心……呸!”大叔使劲戳了戳魏决衣服上的校徽,狠命的咬牙说道。
大叔反应激烈的挣扎,想要摆脱开魏决的手。
“你别动!”魏决紧紧揽住,生怕一松手人又倒了,“再摔了我就可不管你了!”
“我说了让你滚开,你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你还要我重复几次?”大叔费尽了力气也挣不开,身体也渐渐瘫软下来,“我他妈就是个‘死同性恋’而已……”
前一秒还张牙舞爪,脏话连篇的大叔,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似的掉下来。
“为什么……”
魏决有些手足无措,他突然间发现大叔浑身都在颤抖,害怕的颤抖,只是因为那个禁忌般的身份。
“好了好了,没事了,先跟我回家帮你看看身体好不好?”魏决拍着他的背,无比笨拙的安慰道,“同……同性恋也没什么的啊……我没有偏见的……”
“对。”魏决又重复了一遍,好像也在说服自己,“同性恋也没什么的。”
大叔紧紧揪住他的衣服,紧咬嘴唇,不让哭声泄露半分。
“没事的没事的,好啦好啦……”
魏决的手依然没有停下帮大叔顺气的动作:“虽然,虽然不知道你都经历了什么,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对不对?……别哭了……”
在不自觉的时候,魏决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他声音低沉柔和,动作耐心轻缓。
“你……”大叔呜咽一声,突然紧紧环住魏决,就好像突然之间抓住了救命稻草,终于声嘶力竭的哭出声,声音凄厉。魏决手一顿,心里突然排山倒海般涌进无尽的悲伤,不由得也为怀里的人难过起来。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九月的风吹散傍晚的云雾,隐隐约约中好像看到几颗繁星。北京的巷子依然朝闹,在某个街道的某个巷子中,一位少年与一位大叔,两人彼此相拥,晶莹的泪花打湿了两人的衣襟……
这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词,一个连说都不能说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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