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狂（上）

床底下有人。

不是你的床下，是我的床下。

我进卧室时候就看见了，并且我还和他对视了，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

看长相好像是前几天在小区门口通缉令上看见的杀人狂。

他早上就开始跟踪我，踩点，那么明目张胆，我有时候真就纳闷他真当我是个瞎子智障吗……。

唉。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等了一天他总算下手了。

我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连叹了三声气悠悠开口：“你怎么还不动手啊？我都等你半天了……”

“……”

我翻了个身思考了一下又叹了口气：“算了，我都等了你一天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你有病？”

“……你才有病。”

“没病你为啥找死？”

“没病就不能找死了？”

“……”

床下又没了动静，我又翻腾了两下躺平了：“趁现在，把你的刀子捅上来，追求一下那个，稳准狠哈，最好一刀毙命，我有点怕疼。”

他还是不说话，我抬腿砸了砸床板：“你吱一声啊，就我一个人念念叨叨搞得我好像神经病似的。”

“……你可不就是神经病。”

“都说了我没病。”

“没病为啥找死？”

“嘶……”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俯身扒在床边往下看他：“你管那么多干嘛啊，你到底是是杀人狂还是心理导师啊？”

他瞪眼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你头发那么长，这样看怪吓人的。”

“……”我感觉自己脑袋充血，就缩了回去又躺平在床上：“多吓人？还能比床底下藏个杀人狂吓人？”

“那你还和我唠嗑？”

“咋了？不许啊？难不成和你唠嗑还得掏钱？唠个十块的？”

“……”

“嗳，你这人咋这么无聊啊，说两句你就没声了，说两句你就没声了，难怪你要以杀人为乐趣，不然估计你得横死家中。”

“……为啥？”

“无聊死的。”

“……”床下又没有动静了，我歪头盯着窗外，城市还没有入眠，我的房间却如一片死寂，仿佛把我和这个世界隔离。

“要不……你出来吧，我寻思床下应该怪挤的。”

“还行。”

“那你不出来？”

“出。”话音刚落就感觉他来回折腾了几下爬了出来，他没站起来，靠着床边坐在了地上喘气。我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就你这身体素质还当杀人狂呢？”

他没说话，他不说话我也就不吭声了。他又喘了半天，然后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我，我也抬眼和他对视。

说实话，他长的还挺板正，不像是杀人狂的长相，个子也挺高的。我在心里默默感慨，他这要是好好生活那也得是个精神小伙啊。

我俩就这么互相瞪了半天，他憋不住了，主动开口问：“……你为啥想死啊？”

我把头扭了回来继续盯着天花板，淡淡回答：“没有为啥，就是觉得活着没意思。”说完我自己先出了神，又安静了一会儿我不耐烦地冲他大声道：“啧，你到底杀不杀啊，不杀就快走，我睡觉了。”

他听了我的话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惊醒地全身摸索了几遍，又趴下摸索了一遍床底，最后重新起身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纠结许久对我说：“我、我忘带刀了……”

“……”我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他，不禁摇头评价：“啧啧啧，不严谨，不专业，太假了。”

他目光躲闪了几下，然后泄了气地又靠在床边坐下：“好吧，我是冒牌的。”

我一听这话立马乐了：“你这人真有意思，冒充杀人犯？”

他闷闷地回怼：“哪里哪里，没有期待杀人狂杀了自己有意思。”

我翻了个白眼，又问他：“那你为啥要冒充杀人犯啊？”

他扭头上上下下审视了我一遍：“我为啥要告诉你？”我往前蹭了蹭拍着他的肩笑嘻嘻道：“诶呦，满足一下我好奇心嘛。”

他歪头想了想，也冲我笑嘻嘻道：“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就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我皱了皱眉头，斟酌了一下，反正我俩现在这利害关系，我告诉他也没啥，又不会再见面，拉个陌生人当树洞应该也不错。想到这儿我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可以啊，你先说吧。”

他又扭头盯了我半天，然后蹦出来一句：“你可真没立场……”

“你管我啊，你到底说不说？”我在背后使劲推了他一下，他挠了挠头有点为难：“有点不好说……”

“诶呀，反正你要是怕我泄密就把我杀了呗。”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又白了我一眼：“我杀不杀得了你，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不如你先说吧，你说了我就说。”言罢他又凑过来了一些神秘兮兮地接：“我这可是惊天大秘密。” 我撇了撇嘴：“切，还搞神秘……”我歪了歪身子又瘫在了床上：“其实吧，我觉得在镇子上我还算挺出名的。”

我盯着天花板，双眼没有聚焦，轻轻地讲着故事。

我爸去的早，全靠我妈给我拉扯到大，高中之前我一直都是优等生。上了高中之后呢，我突然就有点跟不上课程进度。班主任每天都会找我谈话，后来有一天，他把我叫去的时候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老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以为那也只是一次普通的心理疏导，结果……他对我实施了暴力侵犯。

我回去之后经历了强烈的思想斗争，有一周都不肯去上学，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最终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妈。换了别的家长可能就会觉得很丢人不愿意说出去吧，觉得瞒住最好。可我妈妈始终把我放在第一位，她执意把我的班主任告上了法庭，班主任家有些势力，官司打的很难，这件事闹到最后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大名。当然，我家这种条件是比不过他们的，最后官司也不能算赢了吧，他就赔了一点钱，而我们呢，都快成过街老鼠了。最后我连学都没有继续上了，直接出来工作，但是学历低，又有点大家都看不入眼的经历，所以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活，累死累活勉强混口饭吃。

讲到这儿，我偏头看了看他，他没有回头，好像望着窗外出了神，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用心听。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继续说的时候，他又开口轻声说：“明明受伤的是你们。”

“……”我没有接话，不知道怎么接，除了我妈妈，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说过，我早忘了怎么回应。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想了想措辞又继续说道：“其实我还好，我的心理素质可能还没有那么差，但是我妈妈不行，她受不了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她眼里心里，我都是最宝贝的那一个。自从那件事结束之后她就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导致我成为了人们议论的中心，无论我怎么安慰都没用。几个月前我妈患了抑郁症，他患病之后的药用都的依靠我那么丁点收入，我为了可以赶上支出，打了三份工，我妈心疼我，又把我这么累都归咎到了自己身上，心理负担越来越重，两个星期前她跳楼了。”

说到这儿我有点再说不出话，沉默了好一会儿，床边的人扭头瞧了瞧我，撑着床沿坐在了床上，然后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揉我脑袋。我瞥了他一眼：“下去，你这刚坐过地板，脏不脏啊。”

“嘶……你这人……”他皱着眉头憋了满腔的气怨但还是坐回了地上：“因为你母亲不在了，所以你就不想活了吗？”

“是啊，那件事之后呢，我的朋友都不愿意搭理我了，就算有想和我玩儿的，也都碍于周围人的眼光渐渐和我断了联系。每天和我聊天陪我说话的只剩下我妈妈，她是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现在唯一的联系也没有了，我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了。”我叹了口气，就连在公司里，也没有人愿意搭理我，连差使跑腿的活都没有人愿意找我。我就好像一个透明人，每天做完自己的事就回来了，这样的生活枯燥无味，没有继续的必要。

“也是，在那些家伙眼里，你早就成为异类了。”他仰着头和我一起看天花板，房间安静了一会儿后，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既然是异类，那就和异类做朋友呗。”

“你说啥？”我坐起来凑他近了些，他扭头和我对视：“我说，我在他们眼里也是异类，那我们就是同类咯。”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出了声：“大哥，你想杀我，我想被你杀，咱俩算哪门子同类啊？……不提这个，说好的我交代完你就得交代的啊，快说快说。”我趴在床边等着听他讲他的“惊天大秘密”，他刚刚开口说了句：“其实通缉令上是我弟弟……”，我还没来得及惊讶，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响的还很急，好像催着我开门。我挠了挠头不耐烦的下了床：“这种时候，是谁啊。”还没抱怨完我又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对屋里的人说：“你可在这屋里藏好了，在杀了我之前你不能被抓走！”

“……”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挥了挥手。

是物业的，说是快入冬了来检查检查暖气。

其实我挺不情愿给他开门的，这人是物业大厅的保安，每次我路过他都要动手动脚的，我阻止他他还要借那次的事出言侮辱我。但是暖气这是小区公共设施，我也不能不给开，想了想反正屋子里还有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他进来没有立刻走向暖气，而是到处转了一圈，想进卧室被我拦了下来，不耐地把他往暖气那边拽了拽：“你到底看不看啊，不看快走。”

“当然看当然看。”那保安笑得一脸猥琐，嘴上说着要看，退却朝着我走了过来。我没有犹豫抄起身后的扫帚就冲他腿上来了一下，他吃痛大叫了一声，再看向我时目光就变得凶神恶煞，咬牙切齿道：“你个狗娘养的婊子货，明明就是个公交车，装个屁的清高啊，爷想睡你那是看得起你行吗知道吗？！”

“我呸，你可省省吧，就你这样还想吃天鹅肉呢，蛤蟆肉你都吃不着！”言罢我又冲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扫帚，谁料想他直接抽出后腰别的警棍甩长了冲着我手腕抽了一下，我疼得松开了手，他见机一把抓住我的腕子就想把我扣在墙上，我心头泛起一阵熟悉的恐慌，猛地叫不出声了。

我闭着眼准备一头撞死的时候，那保安却突然诶呦一声松了手，我睁开眼，看见那个杀人狂拿着刀站在卧室门口，他刚刚拿什么砸了保安的头让他松了手，我脱力地跌坐在了地板上，眼泪像开了闸一样自己就流了出来。

保安缓了一会儿，扭头正要开骂，却在看到他脸的时候噤了声，整个人也变得哆哆嗦嗦，指着他半天说不出来话，最终叫了一声破门而出。

我看见杀人狂的眼神陡然变得狠戾，紧跟着保安追了出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我腿软的站不起来。说来也好笑，我连杀人狂都不怕，却被这么个猥琐男给吓哭了。我又坐在地上缓了好久，勉强能站起来之后也追了过去。

由于我跟出来的有些慢，找了一会儿才在楼后的杂草丛里找到了两个人，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保安双目圆瞪趴在地上，后背心脏处还渗着血，杀人狂手上的刀也染红了刃。

“呃……我还真是有点小看你……”第一次目睹杀人现场，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扭头看向了我，眼神一改之前的温厚，变成好像一个黑漆漆望不见底的洞，被他看着总有点不自在。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打量我，却没有回话，好像思考了什么然后拿着刀冲我走了过来，我顿时兴奋地问道：“你终于要杀我了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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