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要同生共死的。” 曾经的她明明那么虚伪,他却好喜欢。
我是一猫妖,六尾的那种。
不知是谁谣传六尾猫妖可以不老不死,生命六轮?其实不然。六尾猫妖的寿命与人类相差无几,死后也要入地府,只不过无须饮那孟婆汤罢了。于是下一辈子,猫妖便还带着从前的记忆,身子却早换了,过的也不过是常人生活。
六尾便是此的限制。轮回六次后便为普通人,再不能带了从前的记忆了。
我便是这六尾猫妖,活了大抵有五世了,心性却仍像孩子一般,常厮混于地府便也跟孟婆熟了。
孟婆这厮并不老,其实也是一个痴情女子,对这方面的事情倒也见多识广。我几次轮回与她熟了些,便时常唠些家常。这轮回路我已走了四遍,这是最后一次。内心多少有些伤感。
“喂,”我叫住孟婆,轻笑,“待我这次再归来,你便去找他吧,我来当孟婆。我突然想想,若是能带着六世记忆守在这里看世间沧海桑田也是不错。”
孟婆白了我一眼,“难得你这么好心。改性了?之前也不知是谁扯着我的袖子哭嚷着要世世给他报恩。”
报恩?
我怔愣。想了想方才反应,这话堪堪正是我说过的不假。
我第一世的时候是个初出世间的小猫妖,那天道像是有意整我,将我投生在了一极贫困的家庭。
八岁那年,我那便宜爹妈便把我卖去青楼。因着年纪小先当了两年杂扫丫鬟,还未及接客便被一皇子相中带回宫中做了侍女。那皇子便是后来的皇帝,大昏君。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人竟会是那般嗜血残暴的模样。我也是后来被他百般凌虐才恍然,一个真正的翩翩公子,又怎会三番前去那样低等的青楼。
毕竟他不是被卖进去的。
这皇帝虽是昏庸,模样却是丰神俊朗的,惹得世家大小姐们簇拥上来。他娶了不知多少,总之是来者不拒,却鲜少回后宫,反倒是我这个侍女倒是天天能见他。
天天见面的后果真是可怕,我悲哀地发现我可能喜欢他。怎么说呢,看不到他我会心慌,生怕他去后宫。这原不是我一个侍女该想的事。
我本也该嫌厌他昏庸的,只是曾经白衣公子的他太过耀眼。当时他还是皇子,一袭白衣翩然。他指着街上雪白的灯笼,问我,“你可知上面是何字?”
我配合地摇头。
“那是奠字,”他忽然就认真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父皇去了,传位与我。我一定不负所有人,做一个明君,造福苍生。”
结果这话变成了笑话。
造福苍生的没有,祸害苍生之事他倒是没少干。
那夜他回来,不知怎的就带了一身阴霾之气,我发现他指上所带的玉扳指不见了。那是他母后的遗物,他宝贝的紧。我仗着白天他情绪不错,还作死问了句,“殿下的扳指怎么......”
他凉飕飕地打量我,“朕的事情你个小小婢女就不要掺和了。”
自此他待我便再不一样了。
直到后来我在他书房被他从头到脚一番羞辱后。我终于明白,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了。
之后的事情似乎发生的那样顺理成章。百姓民情激愤,怨声载道,他的皇弟逼宫篡位,最后他死了。
在我的算计下。
他的皇弟曾是个王爷,人是真的温润如玉,跟那时的他真的很像。他来求我,说皇兄不适合做皇帝,还说想要造福苍生,还百姓一个大好未来。
这是不是也是他的愿望?
我在他的饭食里下了毒。他这个人其实很是谨小慎微,却独独忘记防我。
我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吃下那掺了毒的饭食,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当初那个少年会变啊。
后来他的皇弟如所承诺的那样,当了一个贤明的君主。他甚至还想要娶我为后,可我笑着拒绝了。
他被葬进了皇陵,当真是厚葬啊,以先帝之礼。不过那又怎样,再宏大他不过一人住在墓里。他似乎知道自己会死,早立下了遗诏,要求有三,一是要皇弟继位,二是要把后宫嫔妃都好生安排,切不可陪葬,三便是好生安置那些陪伴他的侍女侍卫。我嗤笑,他倒是深情的恨。听说外面举国欢庆,不过我到底没走出这宫墙。
就这样吧。我取出了床下的白绫。
他还是皇子时把我从青楼救出,我曾信誓旦旦地许诺:“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自此小女的命是殿下的,同生共死!”
现在想来那话说的真是可笑。同生共死,那不过是骗人的。
我也成了个骗子。
........
“喂喂!”孟婆摇我,似是要将我摇醒,“你怎的傻了一般?”
“.......”我回过神,淡淡睨她一眼,“那不过是酒后胡言而已。”
“哦---”孟婆拖长了的声音让我想要打她,“所以你恩到底报成了没有啊?”
“没,我害了他,”我下意识地回一句,遂反应过来对她怒目而视。
“好啦好啦,这都最后一世了,不如我偷偷圆了你这个愿望?”
孟婆娇笑,揶揄我,“怎么样,别口是心非了。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转身摇摇头,“你若是真想帮我,便让我投生到当初那个地方吧。”
最好是当初那个朝代,当初那个人。
孟婆在我身后叹息一声。
这次转世与往常不一样。我在心里悄悄感谢孟婆。
大概是她帮我把无用的童年时光通通略去,我已然是少女年纪。很繁华,街市人来人往,盛世太平。这是什么年代我却不知晓,毕竟他即位后,我再不曾出过宫门。
不过很奇怪,明明是热闹之景却笼了悲哀之情。我不晓得为何街坊店铺上挂满了白色的纸灯笼。那上面用黑色毛笔书一公整大字。我向来识字不多,不过那字却恰巧认得。
奠。
我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模糊,影绰间看到了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朝我认真的看来,那目光灼灼皆是坚定。
他的笑容那么好看,好看到日月失色。
他说他想要造福苍生的。
恍惚间我却已然走到了一行人面前,福了福身问道,“姐姐留步,小女初到此而不识,却不知为何街上皆是奠字?”
那女子肿着通红的眼,抽噎着却还是回答我,“皇上驾崩了。呜呜.......皇上那般贤明清俊的人,竟会因病驾崩,老天真是.......真是.......”
我额角一跳。
当年我们对外也是宣布他因病驾崩。
我急忙问,“是哪一国?哪位皇帝?”
女子奇怪的看我一眼,却还是如实回答。
我双腿发软。是他。
真的是他。
心里疑惑与恐惧涌上。为什么女子会说她是贤君?为何百姓会为他悲哀?明明死的是昏君,他们也该高兴的。
这个问题在我苦苦寻得了当年他身边的太医后得到了解答。
“当时皇上已病入膏肓,这病是在登基那天查出的,原因是因为投毒,就在那玉扳指上,”老太医已是白发苍苍,双眸半眯,似是在看着什么。
投毒。
我喉间一阵哑然。
“皇上瞒下了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努力在最后的时间内做一个贤明的君主。可没想到还是有人容不下他。”
“这人是现在的皇帝。呵,其实还有皇上最信任的小侍女。皇上看似对她的态度日趋恶劣百般羞辱,其实早已为她安排了很好的未来。皇上当时时常发呆,因为这未来里没有他。”
“皇上大概是心悦她,可惜啊。”老太医摇头叹息。
我怔愣呆住,忽然有几分想笑。
原来如此啊。
我取了一根白绫,这次却是悄悄潜入皇陵,就在他墓前。
冰冷的墓碑。阴阳两隔。
我将白绫吊了起来。
“我想要造福苍生。”少年的声音像他的眼睛一样晶亮。那样认真的眼神,为什么我独独不信。
我站在椅子上,将白绫套在脖子上。
“说好同生共死的。”
我踹开了脚下的椅子。
自此地府就少了孟婆的身影,就像最开始所言,那痴情女子是去找她爱的人了。
我替代她的职位,带着六世的记忆守在桥头。
奈何桥头,忘川河畔。每日凛冽朔风将我吹刮的苦不堪言,但我还是守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少年,很久,久到我忘记了我守在这里的意义,忘记了这里曾经的孟婆,也忘记了他。
我只知道我在这里等一个人。
这桥头经过的人千千万万,而终有一天来了一位白衣公子。
这是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
不知为何我拦住了他,他便奇怪的打量我,“姑娘是.......”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奇怪的画面。也是这样的白衣少年,不过街头挂满的是白色灯笼,少年偏头而笑,“你可知这是何字?”
这画面久远,久远到有些模糊。
我瞪大眼睛,脑海中却是迷茫,可一句话却不知为何吐了出来。
“说好要同生共死的。”
我用了两条命来兑现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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