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真的很可怜。
他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家里不能待,被人追杀四处跑,银子倒是足够,可也不能抛头露面。
他很可怜,我更可怜,我没有银子也没有吃的,教养让我不偷不抢,也没有面子去乞讨,找份工作吧这世道也没门路,难不成让我去茶馆里当个店小二?难办,我也四肢健全,但都快把自己饿死了。二狗捧着馒头,白面的,太奢侈了,逃命都能吃这种奢侈的东西,别人可都是吃着窝窝头呢。大概是我馋得太明显,他把馒头递给我,叹息是沉重的:“我泱泱大国,竟有这种穷困地界,实在是……”
是什么?不重要,也不知道。
我把馒头吃了,只知道自己不至于饿死了。
二狗不叫二狗,我想叫他二狗而已,其实我没和他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和他对视过,我就馋他手里的馒头。他皮肤又白又嫩,没做过什么苦力活,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虽然二狗表现得一副忧国忧民有苦难言我有很多故事你没有酒我不和你说的样子,但实际上和我待着的一盏茶时间里,他已经约摸说了个干净。
这会儿也是不想我这个人饿死了吧,难得有个人能听他胡言乱语。
大哥说过,做人应该知恩图报,我吃他一个馒头,所以就要帮他做一件事,合情合理,也不必搭上太多时间。
“你给我一个馒头,我帮你杀一个人。”
二狗愣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表情仿佛再说,你一个能把自己饿半死的人,你杀得了谁?但我不管那么多,能不能做到是我的事,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像见到了疯子,觉得自己把时间浪费在和我说话上是神经病了,二狗气笑了,他指着城里的方向朝着我喊:“你一副这么能的样子,你把那摄政王杀了给我看啊!”
摄政王,很难杀吗?
“他是世界上最难杀的人吗?”
“对。”
于是我改变了主意:“得加钱。你一个馒头,买不了这么贵,但我不杀,你就觉得我讹人,我先杀,回来再和你算算该给多少钱。”
“你疯了?你真要去送死?!”
“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此刻阳光明媚,美中不足是肚子饿,但是没关系,以后就能够吃饱饭了,等我用二狗开阔出人脉,我就有门路可寻。临走前我还安慰二狗,别担心,也不会要你太多钱,但是总得吃一顿不记在账上的饱饭,大老爷们饿着始终不是个事儿。
二狗大喊着疯了,他是觉得我疯了,又不情不愿。
“这、我在这里等你三天,三天你回不来,我就走了。”
“够了。”
普通人去京城,快马加鞭一整天,我去京城,轻功一跃三炷香。这人嘛,武功比较好,就是没办法。
大哥教过我,干我们这行的,首先要讲诚信。甲给你三百两叫你杀了乙,你就不能因为乙给你五百两回去杀了甲,这是自断门路,再多的钱都不能贪心赚。大哥还教过我,杀手是杀手,杀手不是贼,杀了人就得走,别顺手牵羊,手脚不干净,也是断自己财路。我从小就听大哥的话,这些当然记在心里。
所以摄政王镇定的和我说,他愿意出一千两,让我别杀他的时候,我没听。我说了,杀他一个人,那他身旁的狗都不会有事,死,只死一个,杀的多,得加钱。
我是杀手,不是屠夫,只杀目标,不做多余事。
摄政王死了,二狗就能回家了。
我杀了摄政王,二狗表情太复杂,他不是很信我能在千军万马保护之下,潜入密不透风的皇宫里,杀了无数人保护的摄政王,连条狗都没多死。他更怀疑人生的是,自己随手喂了人一个馒头,就能获得一柄刀。
二狗很欣慰,因为摄政王死了,属于他的派系重出江湖,来找他了。
二狗说他是太子,我说别管什么太子不太子的,给钱就行,太子也得给钱。
二狗他就变得很无语,但还是请我吃了一顿饱饭,好吃。酒足饭饱,他给我一张银票,五千两,能让我横着走很久。他说想请我做保镖,也请我杀人,钱他有很多,可以随意给我,从今往后他和我平起平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在手中。我听了半天得出来个结论,这家伙是怕我被别人请去杀他,那倒也是,杀他比杀摄政王还简单。
我和他说了家训,说了基本收费,他也仿佛重塑了三观,磕磕绊绊告诉我他的名字,和我要做的事情。
我跟在他身后和他回家,有些人高兴,有些人不高兴,但和我都没什么关系。今天的菜里有慢性毒药,明天的菜里可能是鹤顶红,没有我的帮助他或许活不过三集。我把买回来的烤鸭丢给他啃,把放了鹤顶红的佛跳墙喝的一干二净。二狗问过我,这世界上能有杀死我的东西吗?
他怕,怕我。
那会儿我剔了剔牙,告诉他这次的砒霜味道不错,他欲言又止,有鲠在喉,像吞了只死老鼠。我告诉他,我们家从小吃毒药长大,一个人能杀一座城,千军万马杀我容易但先抓得到我,是逼我进绝路难。这个世界上要有一个人能杀我,那就是我大哥,他要杀我,我闭着眼睛给他杀。
二狗问我大哥在何处。
我笑着和他说。
“他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能杀死一个人的,还有病。不治之症,杀死一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实在是太容易啦。为了给大哥治病,我也是花了大把的钱,大哥还是死了,我用最后的钱给他买了棺材,让他下葬,饿了三天,遇上了二狗。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能置我于死地的人。
爹妈也去了,剩下个妹妹,她杀不死我也不会轻易来找我,她恨我没有治好大哥,我何尝不是恨我自己没有用,找不到最好的大夫?所以我不怪她。
二狗做了皇帝,治理天下。
这时候他开始给我喂药。
我拔刀杀了每一个想杀他的人,喝了端到他面前的每一碗毒药,他不要后宫佳丽三千,他问我能不能只属于他一人。
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是杀手,不是相亲的。
他喂给我的药,大多都是从各地收罗来的,什么帐中香,什么回春膏,什么啼春鸣,我喝了也没什么动静,他都要怀疑我是不是不行。我不是不行,我很行,我只是不对他行。
我这辈子,就是不会对任何一个
我和他告别之前,留了个特制的勺子给他,慢性毒也测得出来。他沉默了许久,给了我很多银子,很多银票,很多五千两。他拦不住,我还是要走的,所以他给我钱,我钱够用,就不会杀人,也不会杀他。
我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我应该和他说句话,转头时,他已经背过身子。
“林子君,你且记着,我不杀你。”
这是我唯一一次喊他名字,也会是最后一次。
山水有相逢,但你我终不见。
我是尹洛。
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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