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鬼（下）

双休日的早晨总是宁静祥和的。

凌晨四点，大半边天还黑着，窗外通宵工作的路灯还加着班儿，楼下那条守时得像跟公鸡串种的狗也远远没到该打鸣的时候。

按往常，这种时候只有临近高考的苦逼高三党会早起背书。除了他们再没有谁能战胜人类赖床的天性。

人不赖床那叫人么？

按往常，我应该一觉昏天黑地睡到下午安祥得宛若原地去世，按往常...

可这该死地出了例外。我打了个哈欠看着窗外，玻璃上映出小台灯的光和我格外浓重的黑眼圈。

再接再励，争取早日跻身国宝行列。

“你...”我抬起头看着墙角那只安安静静像被老师罚站了一样的小鬼。

自从我一晚第三次在翻身时被床边的白影吓得当场失眠，并一个鲤鱼打挺结结实实摔下床开始...不，自从我前天晚上作死地喊出那句“帮忙关下灯”开始，我人生就朝着那条不怎么平凡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我抓了抓头发，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之前那一下把我仅存的睡意摔得干干净净，我甚至还透过门缝看见走廊上亮起的声控灯。

这样不是办法。且先不提睡眠质量的问题，这么下去不仅我的后脑勺受不了，楼下的领居也要来提意见了。

我想大抵是那砰的一声把我的理智也一并摔了出去，否则怎么想都不该在这么个不太合适的时间，跟一只鬼进行这场气氛诡异的和平谈判。

那小鬼还在墙角站着，一声不吭。

“你叫...什么名字？”我勉强挤出一丝不怎么美好的笑容。

“多大了？”

好么，像极了上门查户口的居委会大妈。

他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我不记得了...”

“从哪儿来的？”

摇头。

“怎么到这儿的？”

摇头。

“那你...之前认得我吗？”不知怎的，我竟然觉得这只鬼有点儿眼熟。

摇头。

......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干脆什么也不说，低下头避开我的眼神。

还挺委屈的样子。

不要搞得像我在欺负小孩儿一样啊！

一问三不知，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话题。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一般鬼不都是悄悄地暗害么？

他这回不摇头了，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因为你叫我关灯。”

我没再继续查户口的伟大事业，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话可说。我现在只想掐死那天晚上作死的自己。

说好的偏方不可信呢！

不知这么过了多久，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要怎么...怎么才能...”我指了指门，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忒不厚道，听起来就像请人帮忙后又让人家滚蛋一样。

果然，他把头深深低下去，声音里开始带上哽咽。

“对不起、我...”

“对不起”

他只是不停地道歉，像被训话的小学生，双手交握着不知所从。

这谁能不心软！

我听得心都快化了，蹲下身看着他，语气也尽量放缓。

“我没...怨你，我不赶你走。”我向他伸出小指。

“但你要保证，不能在我睡觉时站在旁边吓我。”

他重重点了下头，也伸出手，郑重其事地跟我进行这场三岁小孩儿才当真的仪式。

指尖勾住的感觉并不真切，像蒲公英的絮。

【想在家养只鬼怎么办?】

回答:

［我想养吸血,吸血鬼可爱。］

［养小倩吧。］

［家是钱多的话您看我行吗？特能吃那种,饿死鬼投胎]

［最好不要,聚阴,阴气多的话会...］

［戴个玉器吧,玉辟邪。］

［我们家的玉石是由缅甸直接供货,原石开采品质优选...］

一页问答拉到底，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我退出搜索界面，心想百度来的答案没一条靠谱的。

虽说这问题也不像是正常人会去搜的。

啊，已经十点多了。

我放下手机环视一周，那只鬼正掂着脚站在门边伸长了胳膊往上够。

灯开关对他来说显然太高了，于是他踩上床脚试图借力，却一个重心不稳栽了下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声响，落地的声音很轻，像棉花枕头掉在灰尘里。

未及我去扶他就自己爬起来，蹲在墙角缩成小小的一团。

关了灯之后我犹豫了一下，起身按亮了床头的小台灯。

“有鬼吗？帮忙关下灯谢谢。”

“啪”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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