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周身空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的白。
这是哪里?
分辨不出方向,像有浓雾在笼罩,只听到一点细碎的声响,由远及近。
近了。
于是隐约看见一些人影,嘈杂的声音传来。
雾淡了些,我走上前。
“你们好-”
没有回应,那些身影像是被什么隔开,我的声音融入一片杂音。
“你们好--”
我靠得近了些,才发现面前的并不只是‘人’,至少不是普通人类。
有的浑身长满了手臂,皮肤呈怪异的青紫,有的只剩一张人脸,接在不知什么动物的身体上,还有些甚至已经不成人形,只像把各种器官随意拼接成的肉团。
“你好”
清冷的声音传来,最前面的一位转过身子。
那看起来是个女人,一身素白婚服,衣角的血迹干涸成红褐色。手臂罩在宽大的衣袍下,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
她低下头看着我,暗红的眼眸不带有一丝波澜。我这才注意到那双白绢帽下若隐若现的黑红尖角。
“你好...请问我是谁?”
她的视线在我身上扫过,又偏过头去,像是并不打算回答。
“请问...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提高了音量。
“你是一只鬼,和我们一样”
声音也是淡淡的,透着凉意。
鬼?我也是么?
“那你是...”
“千秋红子”
“嗞啦-”
“请问我该去哪里?”
“嗞啦嗞啦-”不知何处传来磨刀的声音,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嗡鸣,尖锐刺耳。
“请问...”她抬手指向远处。
“沿着那条路,向前走。”
路?哪里有路?
我看向她指着的那个方向,似乎的确比其它地方亮些,隐约透出淡金的光芒。
“谢谢”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你们...不和我一起走吗?”
我指指她身后,那些人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磨刀、挥剑、拍皮球、缠丝线
“嘶啦嘶啦--”
尖叫、撕扯、剪头发、磨指甲...
“咔嚓咔嚓--”
重复着同一件事,好像永远也做不完一样。
“不了”
她低下头,声音不含一丝起伏。
“我们和你不一样”
“你回到这里的原因是遗忘,而我们则是...因为执念。”
执念?
有什么忘不掉的吗?
有什么,是还牢牢束缚着,扯也扯不掉的吗?
即使到了这里也...
“你走吧”
我转过身。
身后的声响远远地隔开,好像未曾出现。
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向前走,不要回头。”
我向前走。
身后的声响早已消失,一路只剩下白色。
空旷又寂静的白。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前走。只是走着。
我到底是谁?
我来自哪里,又将去向哪里?
不记得了。
当真如她所说忘了个干净,一丝记忆也不剩下。
或许本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吧。
我又走了多久?
我向前走。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停滞的,分辨不出时间,也感觉不到疲惫。
不知又过了多久,渐渐地又能看到一些人影,在‘路’的两侧,或远或近。
我看到一树樱花,几个女孩子坐在树下聊天,听不到声响,只看见两只蝴蝶样式的发夹。
我看到两个容貌相仿的少年背着柴筐走过,向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一地金黄。
我看到一对夫妇坐在台阶上,中间的孩子看起来瘦弱,却笑得灿烂。
我看到一对兄妹挽着手离开
一位老者捏着烟斗坐在桃树下
一对情侣靠在一起看烟花
一群孩子围着一颗巨石,眺望远方。
我看到许多人,那些景象互不干扰,出现在一起却意外地和谐。
他们的笑容是相似的,很浓很浓的幸福。
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没人察觉到我的存在。仿佛彼此之间处在不同的世界,被什么隔开了。
偶尔一两处地方带给我一丝朦胧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些人一样。
是在哪里呢?
记不清了。
我向前走。
两侧的景象不断变化,可以看见,但无法靠近。
看起来很近的距离,却怎么走也无法到达。
那些大概是属于他们的‘世界’,身为局外人的我无法参与。
那么我又属于哪里?
又过了许久,迎面走来一位青年,黑色半长发及肩,脸上是很温和的笑容。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你做得很好”
是说我吗?他认得我?
“请问你认识我吗?”
他没有回答,只冲我笑了笑。
“你真的很了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就径直走开,远处是一颗盛开的紫藤花树,两个女孩在树下玩手鞠球。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
我向前走。
两边的人渐渐地少了,一切恢复到最开始的空白。
这条路很长,我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
我一直走。
“你好”
四周空无一人。
“你-好-啊-”
声音从各个方向传来,遥远空灵。
像是有很多声音重合在一起。
“你好-请问你们认得我吗?”
“认-得”
“认得呀”
“当然啦...”
“我认得你”
我听见声音,许多声音。
“我是谁?”
“你问-你是谁?”
“你不知道?”
“你就是你啊”
“你是你自己。”
“你们在哪里?”
“在你身边呀-”
“我们都陪着你呢”
“一直一直都在你身边”
“-向前走吧”
“我们陪着你”
“我们相信你”
“我们支持你”
......
我听见好多声音,极轻极温柔的声音。
“沿着那条路,向前走吧”
“我们都在呢”
“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不要回头。
我向前走。
我一直走,很久很久。
一片纯白之间,我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前方。
“你好”她看到我。
“我叫七重格子”
“你好”
“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肉色头发的少年?大概有这么高...”她在头顶比划了一下。
“脸上有一道疤,戴着一只面具,和我这个很像”她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狐狸面具。
那只面具显然已经旧了,花纹磨损严重,用红绳系着戴在头顶。
“啊...”
“他叫锖兔。”
她对我笑,灰蓝色的眸子亮晶晶地。
我指了指身后。
“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吧”
“你会找到他的”
我确信。
她道过谢就离开了,匆忙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
大概很幸福吧,走过很远的路去找自己想见的人。
那么,我的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我向前走,直到尽头。
我在路的终点看到一个人。
那个人拿着一枝淡黄色的花坐在那里。
“我在等一个人”
“你要陪我一起等吗?”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将手里的花递给我,花瓣很薄,浅浅的黄色。
摸上去很柔软。
“这是雏菊花”他指了指前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大片的雏菊花,无边无际的灿黄,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尽头是一片明亮的阳光,千万雏菊在光线下轻轻摇曳。
“好看吗?”
“不知道是谁种下的,我在这里等了好久”
“久到忘了自己是在等谁”
他看着那片花
“你觉得我会等到那个人吗?”
我笑
“会的。”
所有的等待,都将迎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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