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芪向医院请了一周假。
所有人都以为是因为16号床的女孩死亡,程芪受到打击想要出去走走改善心情,其实不然。
手术前女孩跟她说:“如果我能活着出来,一定要去找我前任。”
程芪反问:“找他复合吗?”
女孩却摇了摇头:“才不要。我想找他说清楚,那样才能真正的放下过去重新生活嘛。”
或许二十来岁的小孩都曾犯过一个错,不用解释、没有理由,因为难受便将自己最在乎的人拉黑删除了。
程芪突然想到八年前,她还是个大学生的时候,就是在那个哭的歇斯底里的夜里,一句话不说将那个人拉黑删除了。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拉黑又怎样、删除又怎样,他的名字还是深深的刻在她心里,拿不起、放不下。
周至贤,我来找你了。
周至贤接到来电时正在给一组模特拍照,听到对方的声音愣了许久才道:“你是......程芪?”
程芪听出他的诧异,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也把我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所以我找路人借了电话。我现在在h市机场,你有时间来接我吗?”
挂断了电话,程芪随着熙攘的人流出了机场。一路上满是重逢的喜悦声、分离的道别以及如她一般初次到来的惊奇。
“这个城市绿化做的不错哎。”有妇人称赞道。
程芪望了眼街道,左右两边的绿化带夹着一条不宽不窄的马路。
她似乎还记得那人曾经说过:“我那座城市吧,虽然天天宣扬着要生态保护,但依旧是天天飞黄沙,有时候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进了沙漠。”
程芪当然知道这是他的趣话,可是这么多年了,连这么大的城市都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更何况是多年未见的人呢。
程芪一下子被拉进了回忆的世界,直到“氤氲雾气”扑在脸上,一股辣味直冲感神经,她这才被呛的回了神。
在未见面之前,程芪幻想过很多再见的模样。
可能是装作不认识低头擦肩而过;也有可能是他或者自己结婚递出请帖来赴婚宴;唯独没想过他们再次见面,竟然能像多年未见的好朋友一般吃着火锅,融洽地聊着天。
周至贤在大学时便称得上是风云人物,不仅专业成绩稳居第一,校方活动总能见到他主持的身影,就连电视台他也有资源跟别人合作。加上五官端正,很容易便吸引一些小女孩的青睐。
程芪便是在多次合作交流中喜欢上了他。
“你怎么来h市了?”周至贤问她。
“上班上累了,就请个假出来玩玩。”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医生。”程芪夹了一块刚烫熟的肉,话家常似的又问他:“你呢,是做编导还是什么?”
周至贤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自己的相机,道:“自己开了家工作室,接一些摄影、也会拍一些自己这边写的剧本微电影。寒暑假的时候还是会开辅导机构,聘请几位老师,自己做老板。”
说着便将镜头对准了程芪。
程芪望着镜头,也不知道是挡,还是不挡。
以前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跟他一起拍照,可后来,后来他的镜头对准她的时候,她躲开了。
拍到了满意的照片,周至贤将相机递过去示意她看。程芪接过相机,看到屏幕左上角道裂缝,调侃道:“周老板这么多年还没换个相机呢。”
周至贤笑道:“人生中第一个相机嘛,意义不一样。”
不得不说,周至贤的摄影技术确实挺棒的。
原本打算就这样还给他,但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按钮,弹出来的照片居然还是自己。
画面中,女孩装着一套鹅黄色的汉服坐在操场上玩手机,身旁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身后是户外大电影。
她记得那时候的他们。
那时候他们都是表演协会的干部,自己写了个有关伶人舞台剧,正跟他讨论剧本,他却突然唱了段小曲儿。
她还记得那时的他,不仅唱的字正腔圆,动作也有板有眼的,引来好几个小孩围观。
不过末了,小孩却是冲自己说了句:“姐姐,你好漂亮!”
“周至贤。”
“嗯?”
“当年,你喜欢过我吗?”
周至贤没想到程芪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愣了好久,才道:“喜欢过。”
程芪闻言低下了头,不过很快就又抬了起来,拿起桌上装着可乐的玻璃杯,敬道:“我知道了。那今日我就以可乐代酒,敬你、敬我、也敬过往。”
砰——玻璃杯撞击的声音在他们耳中缓缓消散。
其实说起当年,他们连情侣都称不上。程芪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喜欢周至贤,但他确确实实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人处事、冷静沉着一步步的吸引了程芪。
她记得他们一起修改剧本、一起排演话剧、一起参加校外企业的活动,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拍照。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融入了程芪的生活。
程芪第一次碰相机是他教的,第一次在全校面前表演也是同他一起,因为他,程芪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可当她发现自己动心想要表白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刚有了女朋友。
恭喜的话没说两句,反倒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情实感。
她那时候卑微到了极点,问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之前的所有都是假的吗?”
周至贤当时也是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喜欢过。但是你说过你不想谈恋爱,所以......”
“那我给你个机会,你选择她还是我。”
当时自己在期待什么呢,如果他选择了自己,自己就会开心吗?
好在他并没有做渣男,“选择她。”他说,“她是个很不自信的女孩,但我既然选择了她,就会好好对她、保护她。”
凌晨两点,程芪捂在被子里,泪水染湿了枕头,咬着牙给他发消息:好,那祝你们永远在一起,即便不爱了,也分不开。
从那之后,程芪逼着自己拉黑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社团活动也基本上做到“有他无我”。
那段时光她情绪低落到了极致,整日整日的不进食,有时候逼自己吃了点东西,但转眼就又吐了出来。
室友说没必要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她又何尝不知呢。
后来毕业了,程芪退了社团干部群,工作上的联系也彻底断干净了。
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执念就是执念,她删除的联系方式,无一不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原来当年你说喜欢过我,不是在安慰我啊。”程芪喃喃道。
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放下他了,只是心里还缺个答案,不肯遗忘。
“所以当年你怎么就突然有女朋友了,那女生从哪里蹦出来的?”
周至贤解释道:“她也是文传学院的,我跟她一个班。那时候我对她也有一点好感,刚好她跟我表白,我就同意了。”
程芪心道:渣男。
后来他们加回了微信好友,偶尔会给彼此的朋友圈点赞,但聊天界面永远停在:“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这才是成年人之间最无声的再见。
程芪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一位少女,她蜷缩在床上,双手紧紧拿着手机,每隔几秒钟就忍不住看看有没有收到新的消息。
可是她不知道,八年前没等来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八年后也不会等得到。不过好在,她已经不等了。
拉黑删除只会将记忆中不愿面对的那个人往内心的最深处推去,催眠般的告诉自己:我不记得他了,我不爱他了,我放弃他了。
可是真正的放下从来不是自欺欺人的掩藏,而是再见故人,心中的那根弦却不动了。
再见一次心底的那个人吧,以朋友的姿态开始故事,也以朋友的姿态为青涩懵懂的曾经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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