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绿帽

小绿帽三岁那年，被人带到村口住下。

每天清晨看人们扛着锄头顶着晨霜从门前经过，傍晚带着疲惫的身体伴着余晖归家。

小绿帽记得所有人，闭上眼睛听脚步就能知道谁来了，谁又走了。

再大一点，村里的小孩儿就开始到小绿帽家玩儿了，他们爬上他不太结实的躯干，在盛夏的时候，小孩儿们会捕捉附在他身上的知了，得手后发出一阵欢叫。

小绿帽身下可真是凉爽，翠绿的叶划分了阴荫两边的温度。

小绿帽八岁的时候结交了一个朋友，林，林会趴在他的身上睡午觉，会拽着知了跟他讲夫子讲的新故事，眼里放着光彩。“冠军侯是我的榜样，我也要做那样厉害的人物”。小绿帽抖着枝叶附和着林，表示赞同。

村巷时常响起林的嚎叫。

听说他拿着木剑挥舞时把他老母亲支起的晾衣架子挑翻在地，刚洗净的衣服被单全铺在了院坝里。

听说他晚上披着被单扮将军时上蹿下跳着把院旁立着的锄头掀翻在地，第二天天不见亮时准备外出务农的老父亲摸不到锄头却一脚踩在了锄头上。

听说他惹了村里的“恶霸”，原因是“恶霸”高谈论阔要当为民除害的英雄时林说“那你可以自挂村口了”，“恶霸”说不过就在村里发出“见林便打”的施令。

春去冬来，林在小绿帽的阴荫下读书写字练剑。林的父亲希望他去考举，光宗耀祖，在林十二岁时还让他在夫子家学文章。林对小伙伴说他现在就想参军去，小伙伴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都可在地里劳作了，就你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当什么兵。

小绿帽还是在村口送走了林，听说北边打过来了，背着木剑对小绿帽承诺他会有一番作为的，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征途。

再次见到林的时候，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小绿帽旁，抚摸着树干道“我……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开始哭泣，越哭越起劲。

小绿帽打量着林——干枯的头发胡乱的绑在头顶，黝黑的皮肤，脸颊手臂上露出的疤痕新旧不一，腿上的绷带打的稀稀薄薄，感受得到腐烂的气息。

这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啊。

林靠着小绿帽缓缓坐下，淌着泪道“狗皇帝，狗汉奸，狗皇帝伙同狗汉奸，他们灭了我的大明朝……眼看着我们就要杀了吴狗，我知道多尔衮就是要我们两败俱伤，他再渔翁得利，我就知道…...还不止他们，还有那些地主,他们都是凶手！凶手……李将军死了，张将军也死了，我还能去哪儿？你说我还能去哪儿？”

小绿帽俯视着林，小绿帽又能做什么呢。

夏末的风刮下一片绿叶落在林的肩头，此时林已经睡着了，脸上挂着两串泪痕。

隆冬的时候，是最后一次见林，躺在漏风的棺材里，被村里人葬在小绿帽探索不到的地方。

村里的男人都剃了头，从白布的缝隙看得到头皮。

那天下了雪，村里所有人被召集到村口剃头，林死命护着头发。拳打脚踢后，带头的人说“这是个起义军，不顺我朝就是这个下场，都给我看好了。”一把剪掉了林的头发，林蜷缩在地上睁着眼看着小绿帽说道“原来...你已经...这么大...大了啊”。全村的男人被剃完头发后，他们又进村搜刮了村民的粮食钱财才离开。

小绿帽决定，不再让人上自己家玩了。

第二年春天，小绿帽没有发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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