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虎斗

″你是……“

杜老九不动声色地看了马行空一眼疑疑惑惑地问。

他真没想到在此时此地居然有人胆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匣北漕运码头民生帮马行空！“

马行空不亢不卑地说。

″匣北？民生帮？“杜老九用奇怪的眼神上上下下将马行空从新打量了一遍。匣北民生帮是两年来新近崛起的帮会，帮会规模虽小，但横空出世，听说帮主武功高强，有神拳无敌之称，莫非此人就是他？

“你就是民生帮人称神拳无敌的马帮主？“杜老九语气里似乎充满了怀疑。

马行空说:″敝人正是马行空。“

杜老九嘿嘿一笑，说:″你不在匣北码头呆着，跑到这儿干啥？是想替人出头吗？你可知我斧头帮的威名？“

马行空说:″斧头帮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至于替人出头的话嘛，马某倒不敢说。只是你身为斧头帮扛把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卖唱的弱女子，实是太不应该。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杜老九哈哈大笑。他不笑则已这一笑便一发不可收拾，直笑得捶胸顿足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笑声，伸手指了指马行空，一本正经地说:″我说兄弟，你这民生帮的帮主怕是当得太容易了吧？我九哥的事你也敢管？是不是你当真以为就神拳无敌了？就可以眼高于天目空一切了？我瞧也未必尽然？整个上海滩还没有一个人在拳脚功夫上让我真正的心服口服过，你也不例外！“他说到后来几乎是用斩金截铁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的，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感觉。

马行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自亡命上海滩以来，在匣北漕运码头虽不能呼风唤雨，却亦从未遭人如此抢白或讥嘲过，听杜老九言下之意似乎根本没把他这个人称神拳无敌的人放在眼里，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侮辱。

马行空听后不觉怒意渐生，当即便说:″我的拳头是否沽名钓誉是否名过其实是否折服于人，九哥大可一试便知。“

杜老九又是嘿嘿一笑，说:″那好，就让杜某领教领教马帮主的神拳功夫。“口中说着，左手并指成掌往前一探，右手握拳暗藏腋下，右腿蓦然侧伸成横扫之式，紧接着前掌回缩，右拳暴击而出。一招之间上下兼顾，皆是取的攻式，使的正是当时闽广一带家喻户晓的南拳。

原来杜老九本是安徵凤阳人，因祖业殷实，早年曾留学日本，受到孙中山革命思潮的影响，回国后遂加入革命党，于二次革命失败后

逃亡上海隐姓埋名，凭着一身敢打敢闯的勇气和过硬的南拳功夫，历经数年打拼终于创下了大上海屈指可数的帮会之一“斧头帮“。

这被誉为百乐门头牌歌女的蒋丽媛曾是他初涉上海时结识的流**。因为杜老九对她常常解囊相助，蒋丽媛心生感激，久而久之便以身相许。二人在一起后，开始时，二人恩来情往还算两情相悦，基本能够患难与共，但到得后来，因为偶然的机会蒋丽媛认识了青帮帮主关门雨，两人的感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也难怪，在杜老九的斧头帮成立之前，青帮便早已创建多年，不仅势力庞大而且家底雄厚，就连根深蒂固的“洪门“在当时也不可同日而语。当然，这得归功于关门雨关老大本人善于交际、洞察世事的能力以及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利嘴。

青帮势力在关门雨的苦心经营下日渐雄厚，各方面的事业也随之烝烝日上。有了财势后的关门雨自然挥金如土给人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这在爱慕虚荣的蒋丽嫒眼中看来，关门雨正是她此生的依靠，又加之蒋丽媛从小善喜歌舞，于是就在关门雨的怂恿下毅然离开了杜老九。

当时斧头帮还处于创建之初，其势力和财力远不如青帮。杜老九虽然对此事耿耿于怀，曾几次想到百乐门寻衅皆碍于种种原因而不得不放弃。

经过数年的打拼，如今斧头帮的势力扩张已足可与青帮相抗衡，所以，杜老九闲着无事便独自一人来到百乐门，以期将蒋丽媛进行羞辱一番借以消减心中的怨忿。

岂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恰逢马行空因急于借机上位而出面阻挠。他虽然碍于马行空神拳无敌的威名，本不愿徒生事端，奈何大众之下颜面难搁，也就不得不勉强与之相斗。

马行空见杜老九出手乃是南派拳法，与自己的神拳功夫诀诣大抵相同，俱是以刚猛迅疾见长，当下也不客气，遂展开生平所学以力打力、以刚制刚和杜老九双双扭打在一处。

两人这一番打斗皆是为了争强好胜，虽算不得殊死搏斗般招招夺人性命，却也是不留余力似的式式刚猛拳拳到肉。正可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一时间难分伯仲。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了一百余招，便开始在厅中上下翻飞四处游走。一个血气方刚好似猛虎出山，一个老诚霸道正如蛟龙入海，举手投足间卷起一股股巨烈的劲风四下里激荡开去，惊得厅中众人纷纷走避，深怕一不小心便会波及自身。

司徒燕直瞧得胆战心惊，暗暗地替师兄捏了一把冷汗。

蒋丽媛呆呆地站在台上，内心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滋味，显得十分复杂，她一时想起与九哥昔日的恩情就情不自禁地希望他赢，一时又想到适才遭他以酒泼面又莫名其妙地盼着他败。这种微妙的心情当真是进退两难无以言说。

而场中的马行空和杜老九，在旁人看来，二人不但越斗越勇不留余力而且是胜负难分。

其实不然。这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

若论真实功夫，其实马行空的神拳要略胜一筹，只是他一时间没能想到一个胜出的合适方法。因为他之所以出头单挑杜老九，他们之间一无仇二无怨，纯粹只是想借助击败杜老九的事实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和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敢和斧头帮发生不必要的争端，以斧头帮的实力，稍有不慎自己好不容易才辛苦创下的民生帮怕是就此被葬送了。所以他要不仅要嬴，而且是要在不打伤对方的情况下嬴。

但是杜老九的南拳功夫也确实了得，他又要极力保住自己的面子，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求胜出，但求立于不败之地。这样一来便近乎于死缠烂打，着实让马行空大伤脑筋无隙可寻。

眼看二人三百招已过仍是僵持不下，马行空求胜心切难免心下焦躁，暗想我一上来就遇到这样一个劲敌，若是今日里不能一战成名，日后叫我如何能够一帆风顺地称霸上海滩？管不了那么多啦，伤着就伤着吧。

心里主意打定，便卖了个破绽，假意在一张椅子上一跘，一个趔趄往旁斜斜地直摔出去。

杜老九不知是计，见此情形心下大喜，心说这真是老天助我，此时不胜他，更待何时？心念甫动便不假思索地左腿横跨半步，将脚掌埋于对方小腿后方，紧跟着一拳猛力挥出，击向对方面门，顺势屈起右腿以提膝之式袭击对方腹部。

他这一招可谓是兵行险着，若不能一击凑效，自己也定然会因用力过猛而侧身摔倒，正是功败垂成不胜反噬。

马行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见他果然上当，当即脚下用力，将斜摔出去的身躯拔地而起，高若两尺，身在半空，一手探出接住杜老九来拳一记顺手牵羊借力打力往自己身侧一带，另一只手却在他后背上轻轻一按，然后一个“鹞子反身“飘然落在地上。

杜老九一拳落空，立即惊觉上了马行空的当，只可惜为时已晚，欲要撤招回救已然无望，身子当即平飞出去。心说罢了罢了，我今番威名尽失、颜面扫地输得冤枉。

这时只听耳畔风响，一个身影疾闪而至，将他稳稳扶住，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解去了他摔倒之厄。

杜老九本来心存感激，站定后，正要道谢。岂知回首一看，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帮杠把子关门雨关老大，心里便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将已至口边的致谢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关门雨微微一笑，说:″九哥因何有空来此消遣？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也好让关某略尽地主之宜。还好，关某回来得及时，否则又要错过与九哥晤面叙旧了。“

杜老九此时心里有气，见关门雨似乎说的每一句话都一语双关暗藏讥讽，让他听了有如芒刺在背，心里极不舒服，于是便没好气地说:“我只闲得无聊前来听听曲儿，不便多作搅扰，这就先行告辞！“说着，转身便即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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