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浪,分水断浪,分水以火,烈火源自野心,野心来于执念,执念源于性痴。
痴,佛教三火之一。痴之一字,或许最适合概括断浪的一生。
他的一生很短,不过寥寥三十余年,却很精
断浪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纯粹的人。他的人生只有几个关键字:振兴断家,火麟剑,风云。在乎的人也很少:父亲断帅,聂风。不难发现,这些关键的人和物都在断浪的早年就深深植入他的心里,从此便再未移除,也几乎不再添进新的。断浪看似反复多变,而内心却是令人惊异的贯彻始终。从出场到末路,从天真孩童到麒麟邪魔,他的确变的太多,以致几乎判若两人,然而看看他在乎的、坚持的那些执念,却反反复复,兜兜转转,都是那几个人、那几件事罢了。《风云二》开场,十二年后重见的聂风和断浪有一段经典对白。聂风感慨断浪一点没变,依旧邪恶,而断浪则答道:“我一生只变过一次,就是从你的朋友,变成你的敌人!
火麟是断浪宿命的象征。其实青年断浪对于振兴断家或许还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而当火麟再次出现在断浪眼前的时候,他的责任,再也不容推却。
火麟剑于断浪,恰如辟邪剑谱于林平之。它给主人带来了家族的武功和荣耀,也带来了巨大的不幸和毁灭的契机。火麟剑,剑中邪神。比起麒麟魔,断浪或许更适合“邪神”这一称号。断浪本人,就正像人形的火麟剑。
断浪入邪道之后,便断情断义,但他绝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可还记得断浪最初的一腔热血?读者常将绝心与断浪相提并论,但在情感和性格上,绝心如冰,而断浪似火。断浪摒弃了与所有人的联系,但他心中的感情不可能凭空消失,于是他将全部感情都投入了火麟剑之中。断浪爱剑成痴,但他在意的其实并非剑本身,而是火麟剑所代表的那些深层含义。痴字背后,显现的正是断浪本性深处的狂热和执迷。认定之后,便再也不可自拔,神锋和蓝武其实都遗传了断浪这一性格,无名对神锋的评价“神锋当真有他爹断浪的固执顽强”可见一斑。性格是把双刃剑,极端如断浪,坚定如神锋,读者只能感叹命运弄人。
断浪是专注执迷之人,火麟剑对他的精神象征意义,远超出武器的实际意义。火麟剑碎,断浪便立刻认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从一开始以火麟为家族象征,到后来以血喂剑,以剑为友,再后来甚至将火麟当做爱人。对火麟的痴迷,也反映出断浪越走越远,无法回头。聂风和断帅总以为断浪入邪是因为剑控人心,但这只是表面因素。也是因为这种观念,聂风才希望通过毁剑来拉回断浪,但他不明白,他固然能从物理上毁掉火麟,却不能将火麟从断浪心里抹去。因为火麟剑不过是一个引子,引出了断浪内心的偏执痴狂。如果没有火麟剑,断浪或许的确不会走上那么极端的道路,但本性扎根,想通过治标来治本,岂不痴人说梦?
断浪对感情的处理态度一向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真应了一个“断”字,对待玉儿便是如此,既然知道自己将会踏上邪道,断浪在安顿好玉儿之后,便狠下心来再也不与她相见。岂料玉儿一等就是一生?对待聂风也是这种态度。同样是在第一次相识的凌云窟,断浪向聂风宣告决裂。曾经比兄弟还兄弟,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断浪要告诉聂风,从现在开始,我们恩断义绝,从此各走各路!断浪这么说,就的确这么做了,而聂风却没有。不得不说,断浪这种简单粗暴的情感处理方式,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爱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干脆,往事不可追,当断则断,千古骂名亦一人承担。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他的做法,又给爱他的人带来了多少伤害?断浪的决绝,将他的亲人、挚友、爱人一个个从身边推开,最终留他一人独自毁灭。
风云浪终战之前,步惊云缓缓走上天山赴战,不知是不是作者刻意安排,他一路上先后遇到了断浪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
芸苓明知一切无法挽回,仍做着最后徒劳的劝解,最后只能低头无力地叹息。
断帅,曾经名动江湖的南麟剑首,此刻只是一个老迈的父亲。他将头深深埋下,不知怀着怎样悲哀的心情对步惊云喃喃:“帮我…杀了他。”
而聂风,这个无数次试图伸手拉回断浪的挚友,在最后的最后,终于站上了宿命的战场
有的人活过,而大多数人只是生存。
断浪要的不是生存,他要真正地“活”!疯狂地、激烈地、坦率地、忠于自我地。
哪怕是错!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哪怕从此千古骂名!
好痴的人!好深的执念!欲望、梦想、本性,无法压抑,无法扭转,形成了人性深处最原始的生命力。像种子,可以简单地死去,但只要活下去,就终究会破土而出。
是否见过夹缝中生存的树?被阻拦,被压制,却也渐渐把根越扎越深,直到终有一天,从层层阻碍中爆裂出来,哪怕已扭曲得触目惊心,依然有权利狂傲地向天地宣告:
我活着!
不错,断浪可以回头;
但正因为他是断浪,所以不可以回头。
浮沉尘世,多少人为了种种原因,压抑了自己的本心,委曲求全地活着。这往往是正确的,因为人活在世,有太多的责任和枷锁,更有太多的无能为力。但断浪代表的,又何尝不是一种我们内心隐藏的诉求?一心痴念,贯彻始终。断浪一生挫折无数,经历过别人无理由的打压,也体会过自己确实无能时的苦闷,却始终绝不言弃。一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机关算尽,而到最后一战,却抛却一切杂念,轰轰烈烈拼死一搏。纵是天诛地灭,也要地动天摇;若有神阻鬼拦,便叫鬼惧神惊!这生机勃勃的执念,这活色生香的欲望,已足以让人暂时将对错抛诸脑后,只因它太过真实直率,太过耀眼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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