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红泪

纵然柔情缱绻，终要咫尺天涯）

无论是多年前还是如今看《逆水寒》，都是同样的感觉。千里逃亡的悲凉，被出卖的哀伤与愤怒，还有对未来的雪恨和重新叱咤的希冀，无不组成了哀伤的氛围。可是最触动人心的，自然还是息红泪对戚少商感情的义无反顾，以及到最后尘埃落定坚持到终点云即将开日即将出时，息红泪同样义无反顾地离开戚少商，投入赫连春水的怀中。

如此决绝的女子，纵然两情相悦，纵然深情无悔，却绝不委屈自己去忍受爱人的风流韵事，所以毅然离开，而又在戚落难时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即使毁掉自己千辛万苦建立的事业根基也毫无怨尤，却也言明：我虽可助你，但到你得报大仇、重建大业之际，我的碎云渊毁诺诚便再不允你踏入半步

女人，亦可知“义”字如何去写，可分得清情与义的分界点。

即使可以同生共死，可是她却绝不在未来给予他任何可能伤害自己的机会。真爱又何如？有一种男子，永远会有女人倾慕，若这男子恰巧是不羁成性，那么，爱情，即使是真爱，也永远不会是能够牵绊他风流步伐的有效理由。

即使是爱，也不能使我放弃甚至稍折自己和自己的尊严。

爱情，也该有一个的底限，不能够永远宽容忍让，到了那个你认为的限度，就狠心一些、决然舍弃吧，再也不要给他机会，不要让那种爱之欲狂恨之不舍忍让成伤的痛一直啃噬自己的心。

息红泪最后选择了赫连春水。赫连春水专情、邪气、舍得，他痴于情。喜欢“赫连小妖”这名号，令人闻其名便可想其人，定有着恣意放肆的行事风格和妖魅般清俊的容貌，加以“小”字修饰，犹似一个被人怜爱的看着其任性的小孩，邪而不奸，令人恼不得，恨不舍。他一心一意地系情于息红泪，不忍加诸丝毫伤害于心爱的女子，宁舍了性命、舍了身边所有的人，只要为她觅得幸福。这是任性，却任性得让人怜爱。

戚少商风流、洒脱、痴于志。他号“九现神龙”，龙飞九天，遨游四方，岂可受一情一爱而拘？怕他是舍不得，或许亦可为那女子失了性命而不怨不悔，却舍不得自由自在浪荡江湖的生活，舍不得那凌云壮志。没有了息红泪，他也许会黯然神伤一辈子，但若舍了志向，怕他这一生就此划下句点，他便不再是他。

或许息红泪对赫连春水未偿无情，但我却实在不认为她心底最爱的那一个是赫连春水，虽然我喜欢赫连春水尤甚于戚少商。一直在猜想，即使他们在一起，过去的情深义重，真的可以忘记吗？或许，以息红泪的聪慧，能够拿捏到一个合适的情感尺度，《群龙之首》中她对戚少商完全以礼相待，直似一个旧朋友；或许赫连春水深情痴情，可以做到对息红泪的过去不介怀。但是这样相互隐忍的爱情真的是幸福吗？也或许，这种温馨包容的暖暖情爱亦是涓涓细流般的幸福，总胜过孤独白首，含恨而终。

到了《群龙之首》中，忽然发现戚少商早已不是当年逃亡之前的戚少商，他的抱负终能实现，手握重权，叱咤风云，他变得有手段，有心计，该狠则狠，该忍就忍心。当诸葛先生问他是否会通知王小石回来时，他没有正面回答----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无人知道。是否他会从此放不下位高权重，也无人知道。

这变化，令心系他之人，如我，心中乍然一凉，一惊。

细思从前，愰然而知，从戚少商逃亡之时，从他忍心让一个又一个人为掩护他而丧命之时，这变化已开始，如事物腐烂，一旦开始，无法避免传染，端看腐烂速度快慢而已。

没有人能够在那样血腥的记忆之后还能毫不介怀地过回原来的生活，“云开雾散”是一个书面成语，很少成为现实，记忆扎根在心的深处，会时时提醒你曾经的教训，提醒你莫走回头路。

或许戚少商此时更像一个领袖，他更懂得揣摸人心，懂得玩高深莫测的把戏，懂得隐忍不发，然而他再也不是从前的戚少商，在我眼里，连苏梦枕亦不如。他更像一个可怜人，那曾经的血的经历时时啃噬他的心头，终其一生，他大概都无法走出那个梦魇。

是否，要得到最渴望的，必然得失去最珍爱的？

只是这个孤寂的、白衣依然如诗的男子，却从这时开始让人觉得心疼。

很少人知道他除了每晚偷偷掠在黑夜的疾风中，如果不是去探访李师师，就是远离京华，去边地那残破的古城墙上，坐下来，看，那一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如斯孤绝、如此孤清的，春天月亮。

这时刻，他心里想的，应该是息红泪，那个曾经因爱他而舍弃他的女子，那个曾经因他舍不得更多自由所以最终舍他而去的女子。因为曾经不懂珍惜，因为错过，所以这个女子会一辈子烙印在他心中，无人可以取代。但我亦不认为他是那种因此便会珍惜眼前人的那种人。或许他懂得这道理，然而他是无法做到的。性情使然，有些人舍了爱便如行尸走肉；有些人舍了志便会终生抑郁；有些人可以退而求其次，有些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东西才自己最铭刻于心、不能割舍的，其它的全是次要，即使宝贵如爱情，即使丢失了会痛，然而终究并非如生命般珍贵。

一朵粉红的蔷薇花，便教他如斯思念于她。

当年他翻下悬崖为她采摘那一朵粉红色的蔷薇之时，若真的不小心坠落悬崖，他怕也不会后悔的，那时那刻，为那如花美眷，为那胜似花容的绯色艳容，莫说天涯海角，纵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赫连府再会的刹间，他手中那朵伸向她乌发的蔷薇映着她一如当年那绯红了脸靥的艳容，此时，他大概宁愿拿一切换回当年那浓情蜜意的刹那吧？

只是，虽然刹那便是永恒，可教情根深种，永恒却是无数个刹那组成，到了下一个刹那，也许就会有更重要的念想，胜似那柔情缱绻。

当年戴于她发上刺痛了她的蔷薇，如今失神间递却递不出而刺伤了他的蔷薇，那鲜红的血滴证明着往日的情深义重，如今的咫尺天涯。

当他买下那朵蔷薇之时，他在想：他不能为了她，一辈子不买花，不采花，不爱花。他要将这朵花送人，送给心爱的人。

这刻，他倦怠的浪子之心想要有一个温暖的憩息地，那是他的期待，他的希望。只怜女子青春易逝，即使深情亦该有底线，当期待无期，希望破灭，当年的息红泪无力等到这一天，也不愿孤独神伤地等到这一天。

只是如今的戚少商一如当年的息红泪，寻爱要爱，一心一意，而李师师一如当年的戚少商，婉转风流，顾盼留情。这刻，怕是他终于要懂得，当年那份情伤是如何刺痛了息红泪的心。

只需与你同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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