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龟交了个新朋友。
欧大早上出门捕猎的时候顺路探望老邻居,一眼就看见了一个老大的蛤蜊。
真的特别大啊!有四五个大海龟那么大!蛤蜊的味道可好了,就是太小,吃起来老麻烦,捞着了多半都是带回去给邵年华炖汤了。
可是这个这么大个儿啊!欧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围着转了两圈,有点烦恼这么大的要怎么给端回去。
“你在干什么?”大海龟看着他傻兮兮地转圈圈十分不解。
“这个!好吃啊!”欧一脸荡漾地指着蛤蜊,上下比划着要从哪里下手才好搬。
“住手……”海龟先生无力了:“那不是蛤蜊,不能吃……”
“不是蛤蜊?那是什么?”
“是蜃。”
“是甚?”
“对。”“???”
蜃恼了,张开盖子一口水喷出去,把欧冲开老远。
欧兴冲冲地游回来:“原来是扇贝啊!”
“不是扇贝……是蜃……”
欧奇怪地看着大海龟:“你今天说话好奇怪。”“……”
蜃忍无可忍地开口了:“我是蜃!”
“会说话啊!”欧吓了一跳,随后莫名其妙地说:“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吗?”“是蜃啊!”“到底是甚啊?”“……”
蜃愤愤地闭上壳不理他了——和这熊孩子说不清楚!
欧凑过去敲了敲他的壳:“那你有珍珠吗?”“没有。
大海龟帮他回答了。
“哦。”欧立刻就没了兴趣,放手捕猎去了。
银月把鱼缸敲得梆梆响,板着脸训道:“你就不能少惹点事?海市的守卫都要招惹!吃吃吃就知道吃!海市的简介册子没看吗?!”
喘了口气,银月想起来人鱼不识字,简介册子是发给人类看的,只好调转火力:“邵年华!你没给他念过吗?!”
邵年华表示他躺着也中枪。
“那到底是什么啊?”“是蜃啊,海市的守卫。”银月和邵年华异口同声地回答。
“我不知道守卫是甚啊。”
“你这不是知道了么。
”银月皱起眉毛:“以后少招惹别人。”
“我知道啥了?”欧依然一头雾水。
“那是蜃!”
“是甚啊?”
“对啊。”
“啥?”
“……”银月尾巴用力拍了几下鱼缸,绷着脸直接走了:“邵年华!管好你家破孩子!”“???”欧。
“……”邵年华。
“我是蜃,这很难理解吗?”“不会,大家都知道你是蜃。”大海龟耐心地安慰他郁闷的朋友。但是蜃依然很郁闷。
◇隔了许多年,邵年华再次提交了离岛申请,因为邵妈妈过世了,他要去接骨灰安葬。
“我也要去!”欧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你还想再晕一次快递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欧在霞家里滚来滚去。
“想都别想!”霞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
人鱼在海市的管理员五十年一换,银月二十多年前就欢天喜地地回深海老家去了。这一任的管理者是一条橘红色的雌性人鱼,笑起来温柔又可爱,但是远远没有总是板着脸的银月好说话。
对了,霞是珊瑚的妈妈。
邵年华离岛的时候,欧十八相送追在后头跟了一路,哭得眼睛肿起来跟桃馒头一样,还嵌着块猕猴桃干,最后还是被霞抓着尾巴拖走的。
邵年华躲在船舱里捧着小心肝长吁短叹——他不敢上甲板,唯恐看到欧哭得可怜兮兮一心软就舍不得走了——虽然他只离开一周而已……
要说起来,欧上一次掉眼泪还是因为吃不着饺子撒娇耍赖呢。
三天后,澳洲的飞机如期而至。
妈妈的丈夫杰森,在邵年华印象里是个棕色短卷发的高大男人,性格温和却总带给他压迫感,然而现在已经是个佝偻的、满脸皱纹的银发老人。
“你看起来还年轻得像个小伙子一样,她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的。”杰森眼神温柔地看着手里雕花的骨灰盒,爱惜地一遍遍抚摸,舍不得给他。
邵年华安静地陪他坐着,听他絮絮地说有关妈妈的过往,老人沉浸在回忆里口齿并不清晰,要听清很费力,但他并不介意,耐心地听着。
其实他和杰森拢共也只见过两三回,根本连长相都认不清楚,但只因为一个共同爱着的人,两个陌生人之间似乎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除了骨灰之外,杰森还带给他一个手提箱:“这是你这些年送来的礼物,都是很好的东西。”他有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留下了几样她最喜欢的,剩下的还给你,都是很好的纪念品。”
邵年华疑惑地接过箱子,这些年来他和妈妈只有电话和邮件上的通讯往来,汇款也全是银行转账,从未互相寄送过东西。
打开箱子,里面码放着不少中古式样的黄金制品,每一件都有精致繁复的浮雕纹路,嵌着大块的宝石,有烛台有杯子也有各式首饰,琳琅满目,不一而足,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她很少用得上这些东西,但是很喜欢,经常拿出来看。珍珠都放在下面的盒子里,保存得都很好。”“每年收到礼物,我就知道,中国的年要到了。
她也由此知道,你过得很好。”老人笑起来:“当然,她也过得很好。我们都很幸福。”
邵妈妈的故乡其实在福建,但她希望自己的骨灰能撒进南海。
邵年华的父亲也是死在这片海域上。
邵年华和杰森并排站在船舷边,看着海风和海浪将骨灰带去未知的地方。
船轻柔地摇晃,浪花拍打在船身上,与海风一起揉成节拍,应和着一段若有若无的旋律,在耳边回荡徘徊。
海面下银蓝色的鱼尾一闪而过。
邵年华心脏狂跳起来,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却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任何异样。
“今天天气真好,和她一样温柔。”杰森微笑着,泪水沿着眼角的皱纹滑到太阳穴附近才落下。“我立了遗嘱在律师那,等我死后,麻烦你将我的骨灰也洒在这里。我们的所有财产,包括你这些年寄给她的钱,都会捐给基金,我想你并不在意这些,对吗?”邵年华点点头,将老人送回船舱休息。再回到甲板的时候,隐隐约约的旋律还在盘旋,却找不到人鱼的踪迹了。他吹了一会儿海风,回自己的舱房拿出那个手提箱,将里面的黄金制品取出来,一件一件扔回海里,珍珠也全部倒掉,直到箱子里只剩下隔离减震的泡沫盒子。
等我撒在这里的时候,会是多少年后呢?邵年华想。但是到时候我一定是和欧混在一起的,谁来帮我们撒呢?
要是没人撒,就一起盛在盒子里也行。
回到海市,船还没靠岸,欧就跟炮弹一样撞上来,搂着邵年华的腰死活不撒手,一脸委屈活像好几百年没见了似的。邵年华没法,只能让他就这么抱着,自己一步步挪回家去,跟拖了个大麻袋一样。
“你不是去接妈妈了吗?”
“嗯,她回到想去的地方了。”
“胡说!你把妈妈扔掉了!”欧瞪着他控诉道。“……”
“不过你不用伤心。”欧从鱼缸边上摸出一个嵌着宝石的金杯,献功邀宠地捧给他看:“我帮你找你回来了!”精致华丽的杯子里放着灰白色的不规则碎片,盛了大半杯,下面有不少还是湿的,浸成了脏脏的黑灰色。
“……”邵年华接过杯子,摸摸欧的头发,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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