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筹是周三上午10点15分通过的。
最后一次验证信息发送过来的时候,阿晓家旁边的五中响起了第三节课的铃声。
阿晓把它发在了朋友圈里。
10点16分。阿晓刚发完朋友圈再点进去,发现已经有了三千元的筹款。
是良初,孟姐还有小晗。
阿晓看着她们仨前后发了朋友圈,请好心人帮忙转发捐款,心下游过一条暖流,不厚重,不宽拓,星星点点地,游弋过阿晓蜿蜒的心路。
世界上总还有那么一些事情,值得我们等待。
小晗是阿晓的同事,比阿晓小了将近一轮。她平常和阿晓关系没有多亲密,不像陈亦和张晚梅,是阿晓在良初她们走后五中里的死党。
小晗也是教语文的,教龄也快十年了,和阿晓教着对口班,往日和阿晓在办公室里也就聊上那么几句。
阿晓觉得,她和小晗真的算不上熟。
阿晓为人有些内敛慢热,而小晗这种年轻些的老师相对活泼,阿晓一直觉得和她们也说不上什么话。
可阿晓记得小晗的课表,记得清楚。
阿晓记得语文组里每个人的课表,因为她是五中的语文组课研组长,阿晓记下了她们的课表好协商备课和课研会议。
小晗星期三的课表上写的是上午第三节。
学校要求老师上课时不准查手机。
从上午到晚上,阿晓一直坐在沙发上,用干涩的眼睛盯着屏幕上一点一点增长的数字。
有个不知哪家的孩子捐了五块钱,留言说,这是他这个月最后五块的零花了。
有个外省的女人把电话打到了阿晓的手机上,问阿晓找没找到治疗机构,她说她的女儿是轻度孤独症,在上海治疗的效果很好。
有个阿晓曾经教过的学生捐了一百块,也没留言,也不出声,阿晓只能在捐款名单上望着名字,回想他原来的模样。
……
阿晓的朋友圈里被这个消息刷屏了不止一页,阿晓装作打哈欠悄悄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
谭振麟还在上晚课,家里除了阿晓,其实只有不懂事的谭致坤。
阿晓想着明天去趟学校,彻底把教课的事情处理好,谭致坤则骑在儿童玩具马上吮着手指,歪头盯着窗下的玩具熊。
谭致坤忽然在胸前画起了十字,和外婆拜基督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晓走过去扳正了谭致坤的身子,让他的躬身拜礼对准了手机上一行行或长或短或文艺或搞怪的网名。
阿晓悄悄牵起了笑容。
“不管你懂不懂,信什么,还是不信什么,这一记礼都是虔诚的吧。”阿晓自顾自地和谭致坤叨咕着,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画了一个十字,祈求主的垂怜。
或许神佛护佑却有其事,又或许唯物主义才是真理,可这一切在一个面临毁灭的人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阿晓不是圣贤,不是先行者,不是天才人物,她没有勇气为心中理想而执着坚持或者改变什么。阿晓想,她毕生为教育奉献出的唯物观毁了又怎样,在这个梦境崩塌的时间里,神佛耶稣有什么两样!那不过是信仰的人寄托生命的一束光罢了,深究无异,对错何妨……
窗外掀起了一股风,小区绿化带的杨树梢上涌动着浪潮。
阿晓打开了窗户,阖眼听着风声和其中隐隐约约的蝉鸣。
风是六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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