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包车上学路

小姑婆待我还是很好的，她知道我很敏感，内向，不喜欢说话，生日的时候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生日礼物——小姑婆给我挑选的小熊玩偶。对于之后的离别，我完全不知晓，也没有反抗，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顽皮，表叔和他媳妇不喜欢，还是别的原因，我们走了。

那年寒假我和祖母一起回家住，外婆给我包了一辆车，每天早晨送我上学，下午又接我回家。同村的还有很多孩子像我一样坐这种类似校车的面包车，有时遇到赶集，还要挤挤做几个去镇上买东西的大人。盘山公路蜿蜒曲折，很多路段都是从悬崖上开凿出来的，悬崖下就是湍急的河流。下山大多数是下坡路，上山则要猛踩油门才能彪上去。

有时候遇到上来的游客车还得避一避，因为公路确实太窄，稍有不慎错车也会掉下去。

特别是每逢夏天和冬天赶集和游客潮一起到来的时候，我会被挤到没地方落脚，只能垫着脚坚持到下车。那时候也不知道维护自己消费者的权益，任由他们胡来，在那条去往集市的路上，一直没有交警存在，大家想开多少码就开多少码，想拉多少人就拉多少人。

村上和我一样存在霸凌的小孩，当然那时候我已经大了，几乎没人敢欺负我。有一个小女孩总是被人欺负，因为她的父母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生的她。

小孩子的歧视往往来自于大人的许可，那些男孩向她吐口水，有一次她在路边打哈欠，被一个男孩吐口水，吐在嘴里还吞掉了。

放在现在应该叫相濡以沫，那女孩听到别的男孩讲自己的坏话也不辩解，呆呆地就像我以前一样。有时候车里的大人还会猥琐地摸你一把，冬天穿的厚，谁也不知道。

有一次，我放学路上想吃冒菜，于是纠结之下排队买了冒菜，结果走到公路上，车已经走了。我就站在那里等，身上没有电话，也记不得家里的电话。

在纠结要不要走路回家时，车又来了，开车的是司机的哥哥，今天帮他代班，还是对我不友好的样子。在走到最后一段路的时候开到了另一边的岔道上，我告诉他，“师傅，我住在桥对岸，你走错了。”

下车以后回家的路还有一截台阶，走到快到的时候，看到了祖母，祖母每天都在院门口看公路上的车子，等着我回来。今天回来晚了，她对我说，“我就看到那辆车看到岔路上又倒回来，准是接你的。”

为了五块钱的冒菜差点回不了家，真的太不值得了，后来再没吃过冒菜。

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人让我觉得，无论如何都会有人爱我，爱都是有条件的。除了祖母，那天夕阳西下，阳光透过青梅树撒在祖母满是皱纹的脸上，她对我笑，上嘴唇像脱水的豆腐，皱皱巴巴，但是让我觉得很温暖。

每个小孩都喜欢疯玩，就是那种肆无忌惮的疯，我曾经和别的小孩一起玩钻床底的游戏，头上被撞了十几个包，直到夜幕降临，头发被汗打湿，升起白烟。

有一天早晨，我一时兴起将马上要进门的外公关在门外，外公一下子推开门呵斥我，他把我吓哭了。我跑出家门蹲在领居家门口的小路上抱着脸哭，祖母追出来安慰我，让我以后不要再和外公玩这种游戏了。

后来我真的没有再和外公说过话，除了简单地问候，有一次我独自走路去镇上读书，看到外公在悬崖边的护栏外伫立，我以为他在看风景。当我叫他的时候，他非常诧异地看我一眼。在多年后我想，那时候他可能想跳下去。

外公临死之前，我去看过他，带了一串香蕉和一大包三辉麦风面包，他因为中风动不了躺在床上。我离他远远的，没有说过多地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里存在温情，他有没有真正关怀过我这个孙子？

对于逝者还是不予过多地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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