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5

吴来钱死了，在大二军训期间，秦乐累成死狗的时候，是涂丫告诉秦乐这个消息，这一定是涂叔先告诉涂丫的，秦乐的思绪乱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脑袋里装，硬生生要将涂丫说的话挤出脑壳去，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涂丫的话在秦乐的脑袋里回响，硬生生扎下根来。没人见到秦乐哭，但是眼角却硬生生被磨去一块皮，鲜血淋淋的样子，涂叔拍了拍秦乐的肩膀，让他去见吴来钱最后一面，吴来钱终于能平躺着睡着了，他佝偻的很厉害，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喊腰疼，现在不用，平躺着也能睡着，这似乎让人欣慰，但秦乐的心脏紧接着却被一下刺穿，他看到吴来钱乌黑发紫的十指！涂叔说吴来钱是钝器撞击造成脑内大淤血而死，那十指的青紫就是因为痛苦刨地造成的。秦乐十指也在动，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打着刑事诉状，他要将那些人送进地狱！

吴来钱的死没有造成任何涟漪，只不过是一群混混和一个乞丐的花边新闻，但对秦乐来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直到历时两年走到高院，事情才有了比较理想的结果，一个死刑，两个无期，剩下长期徒刑……

“终于都过去了。”

秦乐寻着声音看到涂丫，心莫名的一松，“谢谢关心。”

“听刘浩说你放弃保送研究生的资格，你准备考其他学校？”涂丫问。

秦乐摇头，“我不准备上研究生。”

“那你毕业后去哪？”涂丫吃了一惊。

“也许会是沪城吧。”

约好同去的还有刘浩，相处的久了秦乐才知道刘浩的父亲是学校里经管学院的的学霸，就是学术成就顶尖作风犀利压着下面的教授讲师们喘不过气来的人物。刘浩从不主动谈起自己的父母，更不会抱怨什么，至于他选择经管学院是受父亲影响还是被逼，秦乐无从得知，不过要不是刘浩大二当了一年院学生会主席，大三当了一年校学生会主席，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也许成绩会更好点，不过很难说刘浩是不是故意。

郑群早已出国，去了早稻涂大学，吴文博被保送本系研究生，不过吴文博更想去的是清华，正在准备考试。

班里通知吃散伙饭，其实并不到吃散伙饭的时候，连毕业论文都没交，但谁都知道再等下去，能聚起来的人会越来越少，一席祝词之后就是喝酒，没人用酒杯，都是一瓶瓶的对干，应该是都喝醉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就连那些四年中没说过几句话的班友都一下变得亲近了，但仿佛又都是假的，没有人躺在包厢爬不起来，狼奔豕突嚎叫着冲向宿舍，醒来恍如做梦，秦乐揉着酸痛的脖颈，落枕了。

去沪城之前秦乐准备回家一趟，吴来钱不在了，房子被列为旧屋改造，涂叔带领邻里和开发商斗法，不过和秦乐无关，他和吴来钱的房子是租的，因为屋子本身就很破旧，又死过人，便没有再租出去，屋子里的东西一如既往，房东也不介意秦乐间或回来住，但这次要拆迁了，早晚夷为平地，秦乐就必须带走一件东西，吴来钱的骨灰。

秦乐从公车上下来天已经黑透，邻里和开发商的斗法已经进入高潮，电都被断掉，屋子里一片漆黑，吴来钱的骨灰盒就被秦乐埋在屋里的红砖地下面，起初是放在外面的，但秦乐几次回来发现屋里有人翻动的痕迹，连骨灰盒都有人动过，不好去质问房东，后来索性埋到地下，秦乐拿出手机，利用微弱的光线找到埋藏位置，翘起砖头，将骨灰盒挖出来，秦乐不觉得怕，反倒是淡淡一笑，几乎从秦乐懂事的时候就见到这个骨灰盒，就吴来钱说是淘来的古董，留着百年以后用。

秦乐将骨灰盒放到桌上，去洗手，就听到屋外踩着碎砖地的脚步声，透过门底的缝隙可以看到手电筒的光亮，门响起来，还有涂叔的声音。

涂叔欣然的笑着，“今天我巡夜，听到这里有动静，我就过来看看，估计是你回来了，果真。”

这事情秦乐知道，涂叔他们怕开发商夜里搞什么强拆的把戏，每晚都有巡夜的，看涂叔根本没有往里间看，绷紧的心微微一松，“晚上刚回来，拿些东西。”

涂叔一愣，显然知道除了吴来钱的一些东西，秦乐根本无东西可拿，“你是要走了？”

秦乐点点头，“准备去沪城，就过来拿些东西。”

涂叔皱皱眉，“秦乐，既然这样，有些事涂叔就不得不先求你了，本来是指望涂丫给你说，但涂丫那丫头说你快毕业了，忙着找工作，不能麻烦你，但现在我真没什么办法了。”

秦乐还是第一听到涂叔对自己这样说话，尴尬的挠了一下头，“涂叔说吧，什么事。”

“就是眼下的事情，我们准备打官司，告旭海地产！”

其实这件事情秦乐一开始就想帮些什么，吴来钱的案子一审就是两年，秦乐对诉讼这一套流程已经颇为熟悉，但他毕竟不是律师。

“如果要诉讼，你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帮得上你们，有经验的律师，而我不是。”

涂叔恼了，“秦乐！虽然眼下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但你怎么都是在这里长大的，我们这些邻里待你不薄吧！”

秦乐不介意涂叔对自己发火，他知道涂叔是个不愿求人的人，但凡能找到合适的律师，不会在这里和自己说这番话，“涂叔，如果你们不怕我误你们的事，打官司的事情我可以协助一下，但律师还是要找。”

涂叔慨叹一声，“别介意，我不是对你发火，律师不是没找，但一听是旭海地产，都怕了！”

秦乐沉默片刻，“那我来试试。”秦乐想到了周鹏，现在他已经是北城大学法学院的学生，在他那个环境找到一个有些许正义感的律师并不难，而且不是同城，律师也会少一些顾忌。

但是涂叔显然想叉了，“你是不是要找张检察长？”

秦乐一愣，涂叔笑起来，“张检察长来了好几次找你，对你夸奖个不停，可以看出他对你很有好感，如果他能帮忙，事情就成了一半。”

秦乐心里一叹，张检察长在吴来钱的案件中给了自己很多帮助，但秦乐却一直在避开他，在张检察长看来以秦乐的生活状况，应该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但秦乐拒绝接受民事赔偿，虽无明文规定，但一旦附带民事赔偿，实际审判中会根据民事赔偿减轻量刑，秦乐绝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

秦乐不想和涂叔解释这些事情，涂叔要的只是结果，送走涂叔就回到屋内，准备一早醒来抱着吴来钱的骨灰盒去公墓存放。

秦乐随后直接回到学校，不想继续胡思乱想，就只能找些事来做，打电话给周鹏，将情况说了一下，周鹏那边却一下沉默了，秦乐和周鹏相处一直默契，关系越来越近，说话也直接，直到周鹏那边突然沉默，秦乐这才觉得自己似乎唐突了，“如果你那有困难，就当我没说。”

周鹏终于说话了，“乐哥，这事你能不能不管？就说吴来钱，被一群混混打死，他那些邻居有一个站出来的吗？”

秦乐心里一紧，这是秦乐心中的一根刺，但他依旧有帮助的理由，那天涂叔不在，如果涂叔在，他一定会救下吴来钱的，就是为了涂叔一个人，秦乐也要去做。

“我已经答应帮忙了。”秦乐说完就要挂电话。

周鹏那边却老气横秋的叹气，秦乐笑，“行了，没了你地球就不转了？”

“没了我地球照样转，我也相信你有其他办法，我叹气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情，如果你真插手，很快你就会知道旭海地产是我爸的公司，我现在不说清楚，你到时会怎么看我？”

秦乐笑，“能怎么看，你是你，周南庭是周南庭，就这样。”周鹏的话让秦乐吃惊，但谈话只能到此为止，多一句话都是虚伪或者掩饰。

没有律师，但秦乐依旧可以先向法院递交诉状，只要法院受理，就可以联系媒体将事件放大，这就是秦乐帮涂叔谋划的第一步，不过秦乐这边的起诉书刚出炉，事情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旭海地产突然做出让步，全盘接受旧区居民提出的补偿条款，不仅这样，周南庭还亲自来了，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周南庭是旭海地产幕后的大老板，他完全没有必要跳到前台来。作为城里排得上号的新进富豪，他的名声算是最干净的，这样做无疑是被抹上一个污点，就算是做一些不知情的解释，遭受了近几个月委屈的旧街居民未必能接受。

周南庭偏偏跳出来了，临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秦乐叫进他的奔驰。近了才发现周南庭在这两年老了很多，但也有了与财富相匹配的压迫感，这让秦乐不自在，但周南庭很快呵呵一笑，“我刚才讲的话，小乐似乎不以为然啊。”

秦乐强迫自己笑了一下，“周董事长没必要来。”

“还是叫我周叔叔，为了周鹏我这次不得不来，你在将我的军。”

“我没有利用周鹏的意思。”秦乐不得不解释。

“我知道你没有，周鹏也没有要求我做什么，但我知道，周鹏在看，看他老爸是怎样一个人，会不会做一个缩头乌龟。”

秦乐沉默了，显然在周南庭眼里，培养周鹏是一个追求，对于周鹏这样桀骜的富二代，没有什么比言传身教更有用。

周南庭拍了拍秦乐的肩膀，“我过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听周鹏说你不准备继续深造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秦乐怎么会忘，这是周南庭在吴来钱葬礼上的承诺，让秦乐毕业后去找他，他会给秦乐一个尽如人意的安排，秦乐没拒绝，但从没想这样去做。

这毕竟是周南庭的好意，秦乐微微尴尬，“我只是一个本科生，帮不了周董事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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