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遇（2）

（2）

“妈妈，小辰来看您了”，本就是刚刚出院，虚弱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住寒气，再开口时，嗓音里已带着些沙哑，细听去，还带着半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墓碑照片里的女人，祈辰的妈妈，祈毅的第一任妻子，清月，那是多么好听的名字，却不过短短几十年就离开了，短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记住她的名字，短到世界还没有开始回馈她的温柔，短到她还没来得及看见自己的懂事听话。

祈辰俯下身，实打实地磕了三个头，滚烫的额头撞上水泥地，震得神经仿佛都在发颤，却也没有半分懈怠。

“出门太急了，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妈妈您不要怪小辰”，抬起头来，一把抹掉那分不清的雨水还是泪水，眼眶却忍不住发红，妈妈说过他是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的，他不想让妈妈看见，鼻尖一阵一阵的酸涩上涌，泪水还是糊了眼眶。

“妈妈，小辰今天可不可以不当男子汉，就一天，好不好？小辰真的好难受，真的憋不下去了。”祈辰跪起来，靠在碑旁坐下，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弯曲的双膝，泪珠和着雨水往下掉。

“爸爸是个坏蛋，都不让辰辰来看您，您看这栀子花都枯了。”许是烧得厉害了，祈辰开始说起了胡话，这些话放在平时，就算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说的。

所以说，人往往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是最脆弱的时候，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无所顾忌地抱怨自己的委屈难过。

只有在烧得糊涂的时候，祈辰才会叫祈毅“爸爸”而不是“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诉说他的不满，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只管发泄着自己的憋屈。

伸手抚着那一束不知何时的栀子花，清月生前从来都不怎么喜欢花，甚至有些讨厌旁人很是中意的玫瑰茉莉花香，却偏偏对栀子花钟情，最爱的就是那淡淡的芳香。

“妈妈，我想你了！”

“哥哥都上大学啦，是A市最好的大学，我听说他学校好多小姐姐在追他呢！学校和公司都有事情，哥哥总是很忙，都没有时间陪我了，就只有辰辰一个人了。”

“爸爸也很好，只是工作太忙了，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老是犯腰疼的毛病，您不在，都没有人劝得动他休息了。”

祈辰皱着眉，活像一个发脾气的小朋友，不满的嘟着嘴，吐槽着自家爸爸和哥哥。

“我，我也很好的，辰辰有乖乖的，有好好地听爸爸和哥哥的话，有乖乖吃饭，我现在都快有一米八了呢，马上就要超过爸爸了。”

散去方才还紧皱着的眉头，转而扬起笑脸，勾起嘴边的小梨涡，透出一阵阵的温柔。

“辰辰太笨了，总是惹得爸爸生气，好像，怎么努力，就是够不到爸爸的标准，您说辰辰是不是太傻了，什么都做不好。”

“我该怎么办，妈妈，您告诉辰辰，我该怎么办啊！”紧紧抱着双腿，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而活，不管是在学习上还是生活里，他一直拼了命地向前跑，生怕自己落后，生怕自己被反超。他不是不知道累，只是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不能停下，不能让别人失望，所有人都把他当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可以无休止，不停地转。

可是这样真的好累啊！累的他喘不过气来，就算跑得口干舌燥，他也不敢歇下来。他背负了太多期许，他没有时间休息，也从来没给自己资格休息，只是朝着规定好的那条路上疯狂冲刺。

雨随着哭声越下越大，顺着头发成注似的流，家居服早已湿得能拧出水来，身体里冷得没有知觉，额头却是滚烫无比。

面对父亲的责罚，它可以咬牙受下，面对哥哥的要求，它可以一一完成，面对繁重的学习任务，他也可以沉着面对。可这一次，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十六年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还带着些许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失望。

哪怕是对着自己最亲的妈妈，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委屈，所有人都在教他怎么坚强，怎么努力，怎么成为别人眼里的骄傲，却是偏偏忘记了教他要怎么做自己，要怎么诉说悲伤难过。

他一直是带着面具的，他一直都在告诉世界他很好，在他看来这样确实很好，没有人因为他受伤，没有人因为他难过，渐渐地他也不愿再取下面具。当有一天，破碎不堪的面具脱落，他才发现原来面具下的他是多么狼狈不堪，多么面目全非。

最终，他还是没有成为全世界的骄傲，也失去了真正的自己！

“妈妈你可不可以回来，回来再陪陪辰辰，一个人，真的好累，真的，好累啊……”哭声渐渐消弱，身体却还在止不住的抽涕。

雨还在下着，意识却开始模糊了，眼前的亮光越来越弱。迷离之间，总看见人影在眼前晃，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论他怎么努力睁大眼睛都无济于事。

终于，身体虚脱一般，失去支撑力，彻底落入了黑暗之中…

ps：哈哈哈哈，今天的辰辰暴风哭泣，下一更就有新人登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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