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11
审核的看清楚【文中我无特定性别,用她代替】
他本是我的仇人。
我至今忘不了他的军队踏平整个皇宫时,所有雕梁画柱,玉宇琼楼,竟一夕湮灭。我听着宫人们的哀嚎,四处逃蹿的脚步声,利刃割破皮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以及,我的父皇跪倒在地,捧着传国玉玺和地图不断地哀求,却被一刀斩下头颅的闷响。
然后,他们找到了藏在密室内的我。
他们把我押至那个人面前,只见他用染血的刀刃直朝我颈间砍来。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同时感受到了颈间刀刃的森森冷意。可那感觉不及一刻,刀刃移开了。
他神情颇有些意外,收了刀,笑着对一旁的士兵道:
“孤不杀孩子,先把她押下去吧。”
随后,跨上了一匹黑鬃烈马,在这残垣断壁间掉头施然离去。
我不理解他为何不杀我。国破家亡的仇恨令我冲他的背影大吼: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恶鬼!若今日留我,日后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只见他转头挥挥手,戏谑般说着:
“我等着,小丫头。”
朝堂上,众臣看着这个又灭了一个王国的残暴帝王,实在是想不通这次为什么留下了一个太子。
他们直谏帝王:斩草要除根。
然而他只是摆摆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笑着骂众臣婆婆妈妈,只是个孩子,怕什么?
可若说这其中最懂这利害关系的,无非就是他了。
他当初还是孩子的时候不也是被灭了国?忍辱负重当了十二年的阶下囚,暗地里联系旧部,招兵买马,后拨云见日,一朝兵变,直接改朝换代。
他又何尝不知留着那亡国太子会是个天大的祸患。
可是……
他看着血迹未干的双手,脚下堆积千万的尸骨,以及常在睡梦中向他索命的亡灵。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他将永无宁日,不得善终。
唯一未被鲜血与杀戳浸染的那片地方,是在看到那个亡国太子时,回首过去,心间蓦然停伫的仁慈。
非要说出留下那个孩子的理由的话,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
我被送去了奴隶营,每天的日常就是做苦力,搬石头搬柴火,动作慢些还会被鞭打,吃一顿饿三顿是常有的事。想起从前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于那个人,我更加痛恨了。
五年来我在奴隶营吃尽苦楚,每一天不在等着复仇的机会。终于,我等来了。
那个女人是一位贵族的妻子,据她说,她是我国一位逃出去的宗氏女眷,后来隐姓埋名,凭借过人的姿色,嫁给了一位疯狂迷恋她的贵族。
虽然我对她并无什么印象,但得知这个消息,我依然欣喜若狂。
后来她设计让我假死,我成功离开了奴隶营。
我们商讨着该如何复仇,最后我决定让她给我安排一个新身份,前往皇宫,蜇伏在那个人身边,而她则想方法去联系其他出逃的贵族。
一次宫庭宴会,那个女人按照拟定的计划施步移至殿中央,略一弓身,对帝王如是说:
“启禀陛下,妾身有一妹妹,素善舞剑,不如令他来为陛下助兴?”
“准了。”帝王缓缓抬手,掐了颗葡萄送入口中。甜腻的汁水沾满指尖,与平时的肃杀气息不同,夹杂了一丝性感和慵懒。
我携了一柄三尺桐花剑,跃至台上。奏乐的宫使见着,开始奏曲。我随曲而舞,清脆的钟韾声伴着利剑刺破长空的唆唆声。不枉我苦练许久,一套剑法舞下来,令周遭人连连喝彩。
然而我看不懂他的神情。他紧盯着我的脸,我不由咽了口唾沫,安慰着自己:当年他只见过我一面,定是忘了我的脸的。
他突然嗤笑出声,从高处走下,一下一下鼓着掌。周遭顿时安静不已。
他走至我身侧,拍了拍我的肩:
“舞得不错,小丫头。”
我连忙跪下,拱手作揖:
“得陛下抬举,小人实是三生有幸。”
“不过舞得再好,上了战场,也是花拳绣腿,不见杀人招。”他淡淡道:
“要孤教你么?”
“……”我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不愿意?”
我依旧呆愣愣的。
那个女人这时走出来跪下:
“回禀陛下。妹妹初入宫来,未曾想竟得陛下如此恩赏,怎会不愿意。只是一时高兴得昏了神,万望陛下恕罪。”
“你还不叩谢陛下。”那个女人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回过神来,心中虽有些膈应,但还是叩首道:
“小人叩谢陛下圣恩。”
一切似乎很是顺利,我成功进了宫,平时拥有许多与他近身接触的机会。
这是我第二次与他接触。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若非多年征战被鲜血浸染的肃杀之气,给他披件青衫,配卷书,倒更如一个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俊俏书生。
但他偏偏是叫我国破家亡的帝王。
……
他倒是守信用,一有空还真叫我在校场等候,他来指导我格斗术。一席飒爽劲装,骑着黑鬃烈马自远处驰来,高高束起的马尾衬得他这一身格外精神,不像帝王,倒像是京城里年轻纨绔的公子哥。
他向我伸出手,道:
“上来!”
“陛下,这不合……规矩。”话还没说完,我便被他一手拽上了马。他倒是臂力惊人。
“孤便是规矩。”他道。
他手里紧攥着缰绳,在偌大的校场上来回驰骋。骑了一会儿,只听他说:
“权力与安定,便是这匹烈马。”
“而无尽的杀戳与剥夺便是孤手中握着的缰绳。这乱世,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天下太平,需要血与牺牲,更需要自身的强大。”
他停下来:
“你懂吗?”
“小人愚钝,不懂这处世的道理。只知屠刀一日不放下,这世道,便永无宁日。”
“……你说得也没错。”
两人下马,他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擦汗。而我则盯着他修长的颈项。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怎么?”
“无事,是小人冒犯了。”
他笑了笑,暗自道:
“小丫头啊……”
那些宗氏贵族得知最近宫中有一新贵,便纷纷来讨好巴结,也不妨一些妄图取而代之的年轻人。
但我从不惊慌,因为我足够温驯,足够乖巧,足够忠诚,深得帝心。按他们的话讲,我是伏在帝王身侧讨巧卖乖的狗。
他们不知道,我在等着将爪牙磨尖,待猎物松懈时,一把扑翻,撕碎他的皮肉,饮他的血,嚼他的骨,叫他永坠阿鼻地狱。
“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忙对他说:
“陛下恕罪。”
“你别总是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孤又不会吃人。”
他突然凑近了些,微薄的唇吐出热气:
“小丫头,孤总觉得曾经见过你。”
我拱手后退:
“小人从前未曾有幸瞻仰过圣颜。”
“……”
他又成了那副慵懒的样子。
回至寝殿后,他令宫人们备了酒食,说晚点儿与我一同吃。一会儿却直奔躺椅,打起了瞌睡。
左右无事,我望了望周围,却见到一把刀。
只一眼,我便觉得脊梁发寒,恨意宛如滚烫的沸水,喧嚣将要溢出。
正是那把,沾有我父皇和人民的血的刀,令我国破家亡却苟活至今的刀。
宫人去备酒食了,也不知多久会回来。四下无人,空荡的宫殿里只有我和他。
杀了他,就用这把刀,斩下他的头颅,用他的血,祭奠万千亡灵!
多年的恨意在颅内叫嚣着,我的手伸向那把刀……
“那把刀不错吧?”
身后令人痛恨的声音惊现,我身子一抖,猛将手缩了回来。
我转身,见他打了个哈哈,舒展了腰肢,慢悠悠地走过来:
“这把刀啊,比你的岁数都大。”
我抑制住强烈的恨意,转身看他:
“那么陛下为我讲讲?”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笑起来,又问我:
“今年多大岁数了?”
“回陛下,小人十七有余。”我不解。
“陛下,酒食呈上来了。”
宫人来报。
“走吧,边吃边说。”
宫人斟好了酒。见他举起酒盏,凑到唇边饮尽。
酒似乎有些烈,他脸上升起绯霞。他一手支着脑侧,一手叩着桌面。
“孤记不清是什么岁数的时候了……孤杀的第一个人,便是孤的仇人,用的,也是仇人的刀……他为了权力与欲望,杀人无数,害人无数……他说,孤以后也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他已经喝了不知多少盏酒了,看上去有些孤凄。我对他的故事并没什么兴趣,但莫名的,我竟有些可怜他。
“可是孤不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陛下,从您踏平第一个王国开始,您便是这样的人了。”
至今国民的哀嚎声仍不绝于耳。满手血腥的帝王啊,你可有后悔?
他又饮了几盏酒,随后沉沉睡去了。
我走出了寝殿。
我会报仇的。
我会杀了他。
我会的。
……
三年过去,我已成了他的近身侍卫,是真正意义上的帝王身边的红人。身后的势力自然也足够支持我的整个复仇计划。
不过……
他握着我的手,分明的指节穿过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
是的,我这三年来还与他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一开始,是看到他那副慵懒性感的模样,起了心思;再然后,便是他,伏,在,身,下,因不可思议而慌乱的表情。
我是在利用他。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可他也在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这个冷血无情的帝王?
我看着这个因不自信和羞耻而别过头的男人,我说:
“当然。”
可是,这份感情很快便会支离破碎,我知道的。这句肯定,就当是复仇计划中一个小小的谎言。
对,就是一个谎言。
我在亲手给他做的糕点里下了毒。按照计划,他毒发身亡后,我的军队会冲进来,占领整个皇宫,拥护我登上帝位。
他毫无防备,将那整整一盘糕点尽数吃了下去,还夸我手艺精进了。
我看到他倒了下去,又看到宫人们忙请太医来为他医治。
只要我一声令下,我的人就会冲进来。
可是我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因痛苦而苍白的容颜,情,事中无数次亲吻的容颜。
……
我竟不知宫里还有桐花,繁华时那满满的溢满天际,真的很美。但是桐花轻贱、易逝,最是为高位者所厌弃。
我将解药给了太医。
三天后,因为有了解药以及一个忠心的太医,他醒了过来。
士兵们押着被缚住的我跪在他跟前。他背对我好久,才转身问我:
“是你下的毒吗?”
“是我。”我淡然道。
他取过那把刀横在我颈间:
“为什么?”
这一幕,好似当年。
可还没等我回答,那把刀便被重重摔到了身侧。
只见他自嘲地一笑:
“孤又怎会不知呢……太子殿下。”
……
这个帝王在三年前,那个年轻人舞剑时,便看出了这个人是他当初放过的太子。
他当初就不该放过这个祸患。
可是年轻人执着桐花剑于乐曲中舞蹈的样子,一席青衫,墨发飘扬,腰间的玉饰叮当作响。好一个意气风发,桀骜不羁的少年郎。
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时候,手上握着杀人刀,心里揣着诡计和欲望。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最后的仁慈令他不想抹杀掉这个年轻的生命,哪怕知道前方是圈套,为了解脱,他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至少这一点,他是对的。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却从行为乃至心灵,都是垂垂老朽的模样。是那个年轻人,让他找回年少时丢失的春风得意,让他能在这尸骨堆积而成的宫闱里肆意驰骋。
是的,他爱着这个年轻人,哪怕对方想将他置之死地。
……
他没有杀我,而是选择将我流放。
一别两宽,这或许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了。
囚车中的我如是想。
前方的兵马突然乱了起来。
“有人劫囚!有人劫囚!”
我便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我的人马救了出来。
也对。八年筹谋之久,他们怎会容许因为我的私情而放弃这个计划。
那个女人走到我跟前,欠身行礼,然后告诉我,他们对我的行为很失望。但是他们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只要我带着他们攻陷王城,我便还是他们的王。
当然我不答应也没关系,他们中,有的是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人。
思虑良久,我答应了。至少……至少还能保住那个人……
……
烽火连三月,雪飘万里天。我们攻至王城前,城墙上的弓箭兵还妄想负隅顽抗,却被一个人挥退了。
他从众兵簇拥中走出,一席如雪白衣,立在城墙上。
他望着我,眼神黯淡无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复又闭上。
我听线人说他体内余毒未清,近来战事令他身体每况欲下。
我的下属冲他叫嚣着:
“‘国君’!还不快开了城门,乖乖捧上玉玺和地图,尚可饶你城中百姓不死!”
我刚想喝止,却被那个女人打断,她说:
“你若想他活命,便不要多语。”
城墙上他面若寒霜,却是一副孤矜高傲的模样,他高声道:
“孤是帝王,是连征六国,从未有一场败仗的霸主,岂能由你这厮指手画脚?”
“你马上就不是了!”我的下属依旧挑衅着。
他嘴角抽搐着,夺过一旁士兵的弓,往下属身上放了一箭。
下属当时躲闪不及,被射中了肩膀,从马上摔了下来,被人抬了下去。
而他射了这一箭,便剧烈咳嗽起来。
那个女人这时发话了:
“国君,你若投降,便可免遭杀身之祸。”
“孤不需要!”他极力抑住咳嗽,愣了一下,复又问:
“……是他的意思么?”
那个女人道:
“当然。”
他又看了看我,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孤明白了。”
他又从士兵手中接过一把剑,举起来问我:
“你记得这把剑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是我的桐花剑。
“乐师。”他扭头喊了声这城墙上唯一的乐师。乐师也心领神会,奏起了乐曲。
这曲子好生熟悉。
只见他执着这柄桐花剑,在这城墙上舞了起来。挥舞的白衣宛如展翅的鸿鹄,高贵而圣洁,腰间玉饰碰撞在一起的脆响像是来自天上宫宇的仙乐。
我看得失了神,却没发现临近尾声,他手腕一转,锋利的剑身见了血,他像只折翼的鸟从高高的城墙上摔了下来。
孤傲的帝王啊,竟是抹了脖子。
“孤不需要任何怜悯。”这是他最后一句话。
“倒是个有骨气的君主。”那个女人略带遗憾地看向我:
“你说是吗?陛下。”
我听到那一声重物着地的闷响,却不敢抬头去看。我怕我会忍不住,在这漫天大雪中嚎啕大哭。
他护住了他的国民,也没有投降,他保留了作为一位帝王的矜傲。但在这之后的十年,乃至二十年,三十年,他的死,也不过一朵误入雪地的桐花,转眼便被呼啸着的风雪埋没。
……
我已至暮年,再也提不动刀剑,再也读不动奏折了,宫人们在殿外讨论着下一任君主会是谁。而我则卧在榻上,看着窗外飘进的桐花。
“真美啊。”
这几十年来,我征战四方,灭了一个又一个国,最后统一了天下。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我亦如这桐花,过了繁华的时刻,即将凋零。
细想曾经年岁,我忽然想起了那年我们在校场骑马,他说的那番话。
他是对的。
等到我一死,这掩埋无数尸骨的和平便又会被打破,混乱的战火又将蔓延到何处去?屠刀永远不会落下,安定不过是假象,背后依然是血腥与厮杀。
谁都无法独善其身,我们无法抉择。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真是为当时不成熟的见解感到抱歉啊。”
我闭上了眼,脑海中是他于城墙上的最后一舞。
“真美啊。”
——end——
家人们,都看完了,把这三个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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