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别市。
临近傍晚七点,雨还在下,不知何时驻停。
刚在万达广场写字楼上面的付费自习室忙完专业课备考内容,正准备去楼下面馆,点碗酸菜面作晚餐时,苏楠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
她忙着看两方电梯走向,索性连称谓都省了:“什么事儿?”
“爷爷去北市姑妈家了,你要不要晚点儿过去一趟?”苏琛问。
苏楠想到近来发生的事,不免有些头疼,秀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两下。
掂量了下,虽然觉得备考更重要,但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再过一年她就大学毕业了,有些事就算再不想做,也总是要学会去承担的。
她总是得要越来越为辛苦的父亲,为这个极不稳固的家庭分忧的,“去是肯定要去的,毕竟爷爷下来了,不过去也不像话,他老人家玩伤心的。
“但要放中秋了,明天要补课,来回赶有点儿太累了,毕竟单程车途都要一个多小时。这样吧爸,等明晚上完自习,我再去姑妈那。”
“明晚上过去也行,爷爷虽然越老越小,但肯定也会理解你的——现阶段还是学业为重。那你这会在干嘛呢,小楠。”苏琛捻了捻指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通话分钟数,本来还有些话想说的,但到嘴边时又变了。
“准备吃面,服务员刚把面端上桌,晚点儿还要复习公共课。”等把面条都翻了两圈后,苏楠才意识到苏琛的不对劲来。
照往常父女俩都是说完事就挂了,因为都很忙,尤其是苏琛——忙着进货送货,一份时间恨不能掰成两份用,压根不会有多少心思闲聊。
苏楠下意识地以为是经济上出了什么问题,不自觉地压低了声,柔声问道:“怎么了爸,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儿担心爷爷的状态,怕他想不通,回到乡下老家后自杀。”苏琛这才道明打这通电话的缘由。
到底是自己不会处理家庭矛盾,要是处理得当,也不会任妻子把年近古稀的老父亲,从锦城这座大城市撵回乡下老家,还拿妻子一点办法也无。
妻子是抑郁症患者,受法律保护,无法离婚。
虽然医生早就下了诊断说明,声称她已经康复了,但保不准哪天一不顺心如意,真复发了,恐怕这本就岌岌可危、樯倾楫摧的家庭更是可怖,只消待片刻便将分崩离析。
个中苦楚与何人说,只消沉默地体会得透彻。
但他身负偌大的经济压力,也不是想抽身就能抽身得了的。
因此,只能找在江城读书的女儿从中斡旋,以求老人家心里多少能觉得好受些。
也让妻子那边多多少少能少折腾些。
这样他作为中间人,生活平静,也不用一直特心累。
不怪苏笙杞人忧天,苏楠之前也有这么想过。
毕竟自从初三上册奶奶因心肺方面的疾病去世起,弟弟转到锦城读书,爷爷也跟着过去之后,乡下老家就闲置了。
算来堪堪七年光景。
但据近来了解,她彻底打消了这方面的担忧,“不用担心的爸,这两天我跟他聊过了,一点这方面的迹象也没有。
“他老人家说等国庆节回去了,要种点小菜,还说要是没法装天线看电视,就安宽带,我们时不时回去了也方便。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可以打消这方面的顾虑了。”
想起女儿从十多岁起就早早的少年老成,苏笙泛起一抹苦笑。
虽然苏楠早就跟他说她明白的她理解的,但他心头仍颇为歉疚。
有些事不是跟看书一样,说翻篇就翻篇的。
如果这世间事真有那么容易过去,又何来那么多的怨怼跟亏欠。
多年以来,他到底是欠了她的,不论是经济方面还是情感的陪伴方面,但目前形势所迫,却又不得不让她做有些事,于是觉得,这又更加亏欠了。
“那这两天复习之余,你好好跟爷爷说就行小楠,你做事,这多年以来,我还是很放心的。”
“行,那我继续吃面了。你先忙吧爸,有事你再联系我——就吃饭时间的点给我打电话就差不多。其他时间我在忙,静音,可能接不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苏笙打完电话,苏楠就不会主动切断了。
等再进电梯,再在二十三层的电梯右手边的窗户前静望高楼林立的时候,苏楠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还声势汹汹豌豆大小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不知雨还会不会下。
至于雨何时再下,雨势如何,都没关系的。
关键是苏楠知道,这一刻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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