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躺床上看一本男频玄幻网文的空隙,左手大拇指不经意地摩擦右手手腕,想要放松一些,才发现有一道不知何时结痂褪色的疤。
微凸感来回轻抵指腹,暗示着我是有多么后知后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缘故带来了这道疤。
如果不是不经意的触碰感知,恐怕等它愈合时,我也不会知道它曾存在过。
究极原因,是这道疤太细太微不足道太不具备存在感还是被太过忽略,所以才总是这样过分迟钝式的后知后觉。
但意识层面的慢半拍从不只是悲剧发生后因难能承受内心自责情绪而悔不当初的借口,且是惨情发生的助产婆。
租房楼下的同姓氏的奶奶前两天死了。
去得很安静,一点声响也无,在离开大概几个小时后我们才知道,但不知走得痛不痛苦。
对于起因我跟隔壁房间的房东的女儿有过诸多揣测,却也只是揣测,凭借直觉经验与理智推断,拿不出一分一厘的证据。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见楼下有好些人的谈话声,尖锐的低哑的都有。
谈话内容是在说跟我同姓的一个人,我清醒地知道不可能是我:因为我在这不可能认识这么多人,那就很可能是楼下的那位奶奶了。
我赶忙翻起身打开房门,站在阳台前往下望。
瞥见几道均着蓝色短衬黑西裤的民警身影。
一群人话音里的情绪都不太对,但又都出奇的一致,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的结果一般。
我内心隐约觉得不妙,很害怕是不是前一个两月的提起过的,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发生了。
莫非真如几月前房东所说,照顾楼下奶奶的那位已有十多天不见的中年男人,昨下午六点过回来真地是为了取这位奶奶的肾,去黑市卖钱?
还是做了别的什么事?
“房东,这位孤寡老人是姓X对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死了的?”
“六点过的时候我还跟她说了话,但半个多小时以前,我怎么喊她,她都不应声了。”
房东的尾声带着点不解地传入耳中,缓慢又渐重地敲打着鼓膜,不可置信与难过迅速涌上心尖。
我急忙跑下楼,上完厕所转了两步就走到了她房门前。
入目的她还是穿着几天前我陆续给她送去自己做的酥肉,番茄冬瓜滑肉面跟粉蒸肉时的那件蓝色条纹棉质长衫。
下身因经常要上厕所,为方便就只穿了贴身衣物,两条细如竹竿的腿呈屈起式蹬在床上。
面色跟我往常见到时区别不大,由于头部昏胀不清醒且腿部无力,长期瘫卧在床的身体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过分苍白孱弱。
她就那么静静地维持着一个姿势,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跟从前睡着了一样。
她还在沉沉地睡着,我心里一闪,想要踏步走进那个被其他人嫌弃到不忍直视不堪入目过分脏乱龌龊的屋内。
要亲自确认她确实已经过世之后,我才能彻底死心。
但我还是不够勇敢,没按照原本想法走进去,曲手探她鼻息。
我背对着这栋小洋楼的大门口,就在我马上要进屋去探一探那位奶奶的气息,确认她是否死亡时,在我身后两米远的门槛上站着的一警察,提了提面上戴着一次性蓝色口罩,温声提醒我说:
“小妹妹,别进去。”
不知他是否从我侧过身看他的,不肯接受事实的表情与眼神中窥破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出于一种对房间内的恶臭气息的本能性厌恶,才选择用这样似低叹似小心似提醒似禁止的话音侧面阻止我进屋。
但在他说完那一瞬,我却彻底怂了,没敢往前走一步。
走之前再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她的遗容,便决然般地背过身去上楼,回房间。
这,是最后一眼。
回到房间后我忙里忙慌地打开一本男频玄幻网文,想要缓解方才紧绷的情绪,但却无比清醒。
我清楚地知道我不是因为她无法自理,大夏天时节房间内散发出的难闻气味才没有进去的。
我十岁暑假在北城,由于几次鼻腔内不舒服,难耐地哽着喉咙发出细微且有些难听声响的时候,我心细如发的妈妈就意识到了我身体很可能出了一点问题。
她跟我爸爸爷爷奶奶他们都有提过,很快我爸带着我去找了专业医生,确认了是过敏性性鼻炎,后来多少年里也带着我去锦城正规医院挂号就诊拿高价药。
过敏性鼻炎十多年了,慢性病,并不严重,但却需要在天气变化大的时候做好将养。
这十多年来我的嗅觉到底丧失到了什么程度,或许很清楚,或许很不清楚。
慢慢地我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
但她屈起式蹬在床上的遗容却时常在我脑袋里闪现。
“她是否在弥留之际很想起来呼救,寻求我们的帮助,却又没能起来?
“医生检查说是自然死亡,但就前几天的观察来看,很可能她进食排泄都出了问题,会不会存在着是饿死的情况或是排泄方面肝脏衰竭所致?
“还有假如房东说的是真话,那为什么那个中年男人头一天下午回来过,她第二天就过世了,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如果这个看着很老实,处事也确实一板一眼,但又经常满嘴跑火车将跟我无关挂在口头上的房东,并没有跟我们说真话,情况又是如何?
“医生对她死因的检查结果,未免也出得太快了?感觉怎么一个还是两个小时都没有就确认了,这死亡原因真的对吗?警察为什么就这么匆匆按照孤寡老人自然死亡定下死因,这会不会显得过分草率?
“楼下的东西因带晦气被搬走且卖掉,她的物件都被房东他们当废品卖了,室内一干二净,一点能够查到的迹象也无,那她的死因是什么?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问题已然无解:死人不会开口,尸体可以查原因但尸体当天上午就被迁走了,而那中年男人再不会回来。
我本以为还有碰上那中年男人的低概率,可能会打探到更多东西。
但今下午出去肯德基店买蜜汁鸡回来,跟房东的奶奶他们一起吃的时候,房东奶奶拉开餐桌下的抽屉,给了我一小提钥匙,让我取下来一把。
说是害怕那中年男人用楼下奶奶的拆迁款还有可能是退休金什么的白嫖了好几年,早就不工作游手好闲惯了,为防他回来偷东西,当天就把大门换了把锁。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过分无力,真地好无奈。
吃饭的时候我跟房东的女儿谈了很多很多。
我们都很愧疚自责,并不否认我们的过错。
都觉得自己做了沉默的帮凶,做了袖手旁观的刽子手。
虽然我们都有给楼下奶奶送餐,但却并没有一日三餐地送。
在她房门紧闭有几天有几次的时候,第二次的时候并没有及时为她解决问题,而是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却忽略了她一个人瘫在床上可能久没进食的感受。
哪怕她可能有牛奶有面包也有我们送的没吃完的食物,但如果当时再多做一点,会不会结果又有所不同?
她那么难都要活着,我们却袖手旁观地推着她去了死亡的深渊。
还在反反复复地深度探讨过后,还也有过要把自身一定责任想要推诿的想法。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下意识地认为我没有错,发自本能地自我推诿,我们真太过分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毫无长进。
我还是跟很多年前一样,无意识地做了沉默的旁观者。
太多时候都是过分的后知后觉,而不能做到我想要的先知先觉。
不后悔,但很难过,可难过却不能解决问题。
低迷情绪它只会一再提醒你你曾犯下的过错与其带来的惨痛结果,也会让你深刻意识到人世过于变化无常猝不及防,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前几年一深夜我外公喝了二两酒后醉眼迷离地跟我说:
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些事才能过完这一生的。
可他的眼神却分外清明,一点也看不出他有醉的样子。
昏白灯光下他声音盈一点哑,微醺轻漾。
很动听。
氛围再合适不过。
夜作纸声作笔,铺白又点墨,勾出一份伤情之动人画卷。
或许他正是借着酒意说出平时难道出的心声吧。
总有些话是要在朦朦胧胧时才能道明的,人不能总是过分清醒。
天时地利人和,我需要的仅是坐实演员这一身份。
真实地假装知道他确实已醉,却又清明得过分地听着。
就只是听着。
沉静安然。
之前由于我伞习惯性地掉了,我老掉伞,借您的,你却说您用不到,留给我的那把紫色遮阳伞我不会丢的,我会一直用下去。
之前我从小到大习惯性的耐心地陪老人多了,我陪您聊了会天,但后来久了我觉得太耽搁时间走了,现在再也不能聊了。
中途您明明没有多少水果,说不会传染给我的,让我吃的橘子我没有带走,希望您以后还有得吃。
我既然敢独身接触您那么久,又怎么会怕呢,您又被多少人以害怕被您传染的不公角度对待过?
我一直发自内心地尊重您,我们灵魂平等。
我知道成年人要学会控制情绪,要学会不动声色,但我还是想有时候做个感性的成年人。
我总不可能一直做个理智的人,我总有一定时候,要遵从我的本能。
不可抗力,那就顺其自然。
虽然我接触过很多宗教乃及别的什么,但我一直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我却愿意信有天堂。
到这里吧,您已经离开几天了,不能再过分打扰,再见,楼下的奶奶,希望天国再无病痛。
“死亡并不最可怕,被人遗忘才是。”
我会尽我所能记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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