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在他肚子上,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
赵建国意识渐渐模糊,感觉到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不久,一辆警车和120联袂而来,自己被抬上救护车,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停颠簸中,他又清醒过来,努力睁开双眼,发现这是一间医院。
自己躺在一张活动病床上,被人推到走廊里,接着听到警察和一名医生再吵。
“你们怎么又送来了这样的人?上两次的急救费还没给呢,这次又来了?这是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拉出去,拉出去,我们这里不管。”
警察也毫不示弱:“你先把人抢救了,等找到这犯人的家属,还能少得了你钱啊?”
“上两次也是这么说?钱呢?还不是给拖黄了。我跟你说啊,这次想急救先拿钱,没钱不管,你们老这个样,谁也受不了啊……”
医生吵吵嚷嚷的喊,警察也不耐烦了:“你先救着,我们去想办法。”
说完掏了掏赵建国身上的钱包,里面除了六十块钱和身份证,还有超市的打折卡,再就没了别的东西。
警察显得很不耐烦,一个劲的让医生先抢救,他去局里请示一下领导,看看这事怎么办?
赵建国躺在病床上伤的很重,警察也不怕他跑了,跟医生又唠叨了几句,转身出去。
听警察的意思是去请示领导了。
医生见两个警察走了,无奈的看着赵建国摇摇头,皱了下眉头,转身对一个护士喊:“小张,小张,现在院里忙,暂时没时间处理他,你去给他包扎一下伤口,打一阵镇静剂,等忙过这阵子在说。”
医生吩咐完走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护士不耐烦的走过来,嘴里嘟囔着:“这都快下班了,还不让人消停消停。”
又见赵建国躺着的活动床在走廊中间占了很大一块地方。
医生没说把他给推到哪个病房,她也不敢擅做主张,想了想,把赵建国推到一楼靠后门一处人少的地方。
小护士将他推到这里,想起医生说要给他包扎一下,掀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见肚子上还在流血,皱了皱眉头,转身取来纱布,给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又去取药。
药房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取药医师正在织毛衣,见小护士走过来,亲热的打着招呼:“唉,小张,还没下班啊?”
“这不刚要下班,警察送来一个病号,王大夫让我给他包扎一下,打上一阵镇静剂。我看他肚子被枪打中,再给他打一阵止痛的吧。其实这人也怪可怜的,这么重的伤都不给抢救。”
“有什么可怜的?这些人哪有好人?咱们医院可接了不少这样的,治好了都没给钱,赖账赖到现在。上个月的奖金就因为这些赖账的才没给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没钱还一个劲的往这送,当这里是自己家啊,这又不是救助站……”
“那也不能看着他疼死不管,先把药给我,我去给注射了也就能下班了。”
“恩恩,等下,我去给你拿,你得签字啊。”
取药医师说完转身去药柜上拿药。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看了看电话号码,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喂,怎么想起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啊?啊,你说晚上看电影,什么电影啊?满城尽带黄金甲?好好,那我们几点见……”
她打着电话,心不在焉的看着药架子上的药品。
镇静剂拿对了,止痛要却拿了一瓶刺激性脑部神经的药品。
这两样药紧挨在一起,瓶子大小模样都一样,取下这两样,打着电话也没仔细看,回到窗口,递给了小护士。
小护士见她忙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待会再来签字。
医师点点头,继续打着电话:“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啊,要先碰面啊,那好吧,那就在影院门口见吧……”
小护士拿了药,看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急忙的自己调好药给赵建国打了两针。
忙完这一切再也不管,她快步走到更衣室,今天晚上她也是有约会的。
天色渐渐黑了,原本喧嚣的医院也冷清了下来。
赵建国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偶尔走过的人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他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过了一会,药劲开始上来。
镇静剂和刺激大脑的药物在他身体里旋绕纠缠,像是两团烈火。
原本昏昏沉沉的他,这一刻无比精神。
大脑清醒的甚至能听到这间医院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但身体却动也不能动,僵硬的没有了知觉。
他不知道那个取药医师不仅拿错了药,而且拿的刺激大脑那瓶药,是已经过期了两天,还没来得及下架的药。
此刻他全身炙热无比,像是被架在火炉子上烧烤一般。
这种疼痛不是一般的疼痛,而是像有无数的小针在不停的刺激他全身每一处敏感的地方。
但他的头脑却从来没有过这么清醒,可越是清醒,越觉得疼痛。
两股不同药性的药物,渐渐融合在一起。
但这并没有减轻他的痛苦,相反越来越强烈。
药物不停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就感觉眼前变得一阵黑,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红……还有许许多多见都没见过的色彩,轮番上阵。
随着各种颜色在眼前一阵阵晃过,脑海中同时出现各种不同的声音。
有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震天的霹雳,迷迷糊糊中自己女儿声音传过来。
“这只是以前的一个老邻居,这只是以前的一个老邻居。”
“女儿改姓了,女儿改姓了,你来干什么?不是来搅局的吧?……”
各种各样繁杂的声音,强塞进他的脑袋里,使他觉得脑袋就要裂开。
他努力想移动身体,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不管他用上多大的力气,还是动也不能动。
在这种剧烈的痛苦下,他开始抽筋,浑身都在抽搐,口中不停涌出白沫,白沫中还夹杂着鲜血。
这种痛苦让他感觉生不如死,他无声的呐喊:“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不要在折磨我了,不要在折磨我了……”
但现在又有谁能听的见他无声的呐喊?
赵建国所在的位置,是医院后面紧靠一间病房的地方。
就在他痛苦的昏过去又醒来,醒来又昏过去来回折腾之际,一帮人推着个活动病床,呼呼啦啦的奔他靠近的这间病房而来。
此时,他的耳朵无比聪敏。
就听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躺在床上,“哎呦…哎呦……”不停叫唤。
旁边围着的七八个男女,讨好的一边推着病床一边安慰:“赵总,手术刚做完,挺成功的,休息一个星期就没事了。我刚问了医生,阑尾炎切的很干净,您就放心吧。”
还有人喊:“赵总,赵总,忍着点,这两天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给你陪床……”
一群人杂七杂八的喊着,使得原本冷清的后门这里,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赵建国痛苦的想死死不了,听到这些人的叫喊声,心中无奈苦笑:‘都是姓赵的,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做个有钱人真好啊……
这群人呼呼啦啦的围着病床走过来,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走廊,顿时沾满了人。
病房的门口不可能一下子挤进这么多的人,可这些人都在争先恐后,生怕落在了别人后面。
赵建国的流动病床就在病房门边,这些人为了争着挤进去,不管不顾的向前涌。
这一下他的病床很是碍事。
一个三十多对的男人眼看着要挤不进去,顺手推了一把赵建国的病床,腾出地方向里面挤。
他的病床是流动病床,下面有四个小轱辘那种的,被这男人使劲一推,顿时向后门滑去。
男人使的劲大,巧的是后面没有被关死。
这一下,赵建国的病床顺着走廊撞到了后门上。
后门是向外推开的那种,门被病床一撞,赵建国躺在病床上顺了出去。
医院后门是个垃圾场,各种垃圾堆成两座小山,这两天的垃圾还没来得及清理。
病床出了后门,接着就是一个水泥砌成的斜坡。
病床顺着斜坡向下冲,斜坡上有一快砖头横在中间。
病床前轱辘被砖头一挡,向下冲的力道一受阻,猛然横了过来。
而原本就动弹不得的赵建国,被这股力量一荡,整个人从病床上翻倒。
翻倒后,身体不受控制栽到斜坡下面,靠在了墙边。
赵建国栽倒的地方,是医院后门靠近门边斜坡的墙角。
斜坡正好挡住他的身体。
他前面是垃圾堆,右边也是。
这个地方甚是偏僻,就算仔细找,恐怕一时间都很难找得到。
斜靠在墙角的赵建国,意识无比清醒。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力量去阻止。
寒风吹起,在这个墙角来回旋转。
此时的他又感觉身上无比寒冷。
这冷像是从地狱深处冒出来的幽风,吹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这种冷让他承受不住,身上竟然渐渐结了一层冰霜。
可谁知道,这股冷劲还没过去,一股炙热的火烫又从身体里窜向脑门。
两股极致的寒热,不停冲击他的脑袋,使得他痛苦的想立刻就死,来结束这种折磨。
可他越这样想,精神就越是亢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寒热这两种不同的力量,猛然汇聚在一起猛然冲向他脑中。
他只觉得“轰!”一声大响,眼前一黑。
等再等开眼,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而且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感觉。
他欣喜的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躺在墙角边,头低低的垂下,心脏还在跳动。
他大吃一惊,再看自己,只有一条淡淡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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