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照了照镜子。

镜中的少女穿着长袖的白衬衫和运动裤，侧肩挂着书包，带着些许学生的青春气质。

黑色柔顺的长发简单束成了一个单马尾，怡然垂落在洁白的玉颈后。纤细的身材很苗条，略显单薄。秀丽的脸颊透着一点红晕，粉红的嘴唇微微抿着，乌黑的眼睛眨着，盯了会自己，又移开了目光，似乎不太适应这个新形象。

我根本不会弄头发，而小敏也不擅长，平时都习惯了黑长直的散发。

我由于担心校规不允许，所以在发型上做了个小变动——用发带简单地扎了个马尾，偶尔改变形象还挺新奇的。

突然有点在意自己的形象了，以前我可是很少照镜子的。

小敏在旁边一直赞叹着，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之前我考虑过把头发剪短，不过小敏说喜欢我长发的样子，希望我保持着。

我同意了，不过同意的主要的原因是长发比较自然，虽然我本质上不是女生，但我不想在外表上过度展示自己，因为如果那样做的话，就意味着与众不同，很容易被人贴上“怪人”的标签，从而被孤立。

我不想再被排挤了，我也想交朋友，像一个普通学生一样完成学业。即使平庸一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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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父亲把我推进那个陌生的地方——学校。

我在那个小学度过了不愉快的童年，增添了很多讨厌的记忆，致使现在的我对学校也有着抵触。

不过也没办法，不上学哪来的文凭呢。

文成中学，可以说H市比较好的一个初中了，就连学校周围的环境也比其它学校好很多——在公路与学校间有一条绿化带，两排高大的杨树构成一道绿色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书包放在了小敏的车筐里，我扶着他的腰，指引着他行进的方向——怀林路。

小敏八点去打工，正好我可以借着这个时间让他送我，之后他再去餐厅。不是一路的，但绕得也不是很远。

今早上起来之后，我心里就一直在想学校的事。老师会把我安排在哪个班级呢？该不会和周凯华同一个班吧？

想到那小孩我就头痛。对于这个向我表白过的家伙，我不知道该用何态度去面对他。是亲近好呢还是疏远好呢？那家伙应该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顺其自然吧。

终于，穿过一片树荫，我看到了刻着“文成中学”字样的校门。一连排黑色的铁栏杆和贴着瓷白瓦片的底部石台整齐地圈出学校的占地范围。

可能是现在是上课的时间，校门口并没有学生走动，操场只有寥寥几个身影。

当时我怀疑我记错时间了，不过下一刻我就否决了。

“哥，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呢？”小敏把书包递过来。

“不用，你干活去吧。”我把包挂在肩上。

“好担心呢，哥哥……”

“你担心啥，上学的又不是你。”

“那…我走了。”小敏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骑着车子离开了。

门卫没有拦我，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老师办公室的位置……应该在教学楼最高层吧，反正我以前的学校全是这样的。但哪个是教学楼啊？

两栋大楼呈直角分布，一个正对着校门，另一个侧对着。侧方的大楼背后还有几栋差不多的建筑。

我想了想，默认正对着我的是教学楼，走了进去，然后就是爬楼梯。

这里果然是教学楼，隔着墙，我听到学生们朗读的声音。看样子来对了地方。

踩着深蓝的花纹阶梯，我爬上了六楼。好久没爬楼梯，上楼实在太费劲了，有些气喘吁吁的。

每一科目的办公室都是分开的，张老师是教物理的，那么他的办公室在……就在这里！

我找到了目的地。

办公室的门微微敞开，显然里面有人。

曾经鉴于我经常打架的缘故，我成了办公室的常客，每当我和某某某有了冲突，老师不由分说，直接把我们叫到办公室。根据事情的严重性，千字检讨，罚站一天，值日一周……

所以我对这种地方印象不是很好。

我皱眉徘徊了一会，最后还是敲开了门。

“张玉山老师在吗？”

“在，你是邵敏吧？”张玉山坐在椅子上，看向我。屋里就他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在等我。

他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方脸，灰衣，给我第一印象就是严肃的老师的感觉。

“嗯，我是。”

“进来吧。”

我走到他旁边，轻轻地道：“老师好。”

我尽可能让自己显得礼貌。秦晓慧可能也和这老师认识，然后夸大我的好，如果我表现得和秦晓慧说得不一样，他会很失望吧。

我乖巧的表现应该给了老师一个不错的印象，他和颜悦色地说：

“听说你初一的时候辍了两年学，现在直接读初三，跟的上吗？”

“嗯，我提前学过了。”

“行，那就好。”张老师接着说道：“你先跟着上几天课，要是感觉学着吃力的话，及时和我说。坐吧，不用站着。”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嗯，谢谢老师。”我坐了下来。

看来张老师还是个很随和的人嘛，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严肃。

“对了，你的班级是三年九班，是普通班。转校生一般没法直接转到一二重点班，得看期末成绩。这学期你先跟着我，期末考完试，要是成绩不是很差，可以往重点班调。普通班学习差的学生比较多，不用管他们，好好学习就行了。”

这就是走后门的好处吗？只要成绩不太差，就可以往重点班调。多亏了秦晓慧的帮助，如果下次再见到她，得好好道谢了呢。

我点头表示知道。

之后张老师随口和我聊了一下我家里的情况，我告诉了他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父亲和哥哥还在打工。其它一些不好的事则没说，说出来丢人。

“叮铃铃~~”

熟悉的下课铃声响起。和我高中的铃声一样。该不会是每个学校都用这个铃声吧？

“好，你现在跟我去班级吧。”他站起身。

我跟在张老师身后，下了楼梯来到四楼。走在走廊中，看到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嗯，孩子这个词不太恰当，应该说少年少女吧。按照实际年龄算，我比他们大了五六岁，可以说是高龄留级生了。

果然老师自带气场，一路上无论是结伴的男生还是手牵手走过的女生，见到张老师都会下意识避开。当然也有打招呼的。

一些人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

九班在走廊倒数第二个，最靠里的则是十班。没有转校生自我介绍的情节，张玉山把我安排在了第一排过道的位置后便离开了。

这么靠前的位置，让向来坐在最后一排的我非常不习惯。

桌椅和高中那种全是木头的桌椅不一样，是用打磨光滑的细木工板和铝合金构架做的，舒适度比那种凹凸不平的木头好多了。但初来乍到的我没心思体会这些。

一动不动的坐在陌生的座位，我双手搭在桌上，腿并拢，老老实实地坐着。试图让自己与这个班级融为一体，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察觉到许多人的视线汇聚到了我身上，他们在观察我。试想下课的功夫回到教室就发现第一排坐着个没见过的人，谁都会感到奇怪吧？

没有人向我搭话。我还想着有班长或者管事的学生问我是谁，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自我介绍了。

我扭头看了看同桌的位置——桌上摆着一本语文书和几根中性笔，书桌洞里塞满了书——看来这个人出去了。

“……”

唯独这时，我希望有周凯华这样的熟人在同一班，因为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和熟人聊天，让别人看到我并不是一个人。

若是以前的我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呢？大抵是趴在桌子上装作睡觉，然后装着装着就睡着了，最后被老师叫醒……

不行，这种行为得改改了，我要做一个好学生。

我站起身，走到讲台前，站定，望着班里的同学们。受到我动作的吸引，课间没离开教室的人视线都集中了过来。门外不时有回来的同学，看到我之后一愣，疑惑地走向座位。

“这是谁啊？哪班的？”

“不知道，刚才我看大山带过来的。”

“大山的女儿？”

“你真有想象力，张老师只有儿子，哪来的女儿？”

“……”

“那个……”我清脆的声音响起，下面立即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我。

没什么好紧张的，这只是一群比我小很多的小孩子而已，论心智、年龄，我比他们成熟得多，没什么紧张的！

“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我叫邵…邵敏，请大家多多关照！”我挤出一个笑容，强迫着自己说出从未说过的话。

好羞耻啊，你们这群家伙就不给点回应吗？弄得我很尴尬啊。

我怕再这样下去又会涨红脸，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教室又恢复了吵闹，不过并没有人议论我刚才的行为，至少我没有听到。

预备铃响起，越来越多的人回到了教室，每回来一个，都会疑惑地瞅我一眼，然后走向后排。

又过了一会，一个头发稀疏，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男生站在了我边上，茫然、困惑中又带着点犹豫，似乎迟疑着要不要搭话。

“你是坐这的？”我指了指里面的位置。

“嗯。”

看来这就是我同桌了。我起身，让他进去。

“你好，我是新来的。”

“啊，哦，你……你好。”

他支支吾吾地回道，眼神躲闪。

这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以前高中时候班里的同学无论男女看到我都是这个表情，连话都不愿多说。

我有点低落，似乎又哪里做错了什么。

“我叫邵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吕西迁。”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连忙转移了目光，收拾桌上的书。

铝锡铅？奇怪的名字。

看来他的性格比较内向，话少，跟岳子易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学霸。

就这样，我开始了新学校的第一节课——英语。英语老师是个中年女人，课堂几乎全程英语，好在她语速较慢，又是按照课本上的内容来的，我居然听懂了大半。

这可是巨大的进步，我对英语突然有了点信心。

曾经它是我心头的梗，并不是我不想学，而是学不会。

可现在我居然有了学进去的趋势，而且并没有感到很困，我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这个身体的大脑对外语并不抵触了。

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上完一节英语课，我对自己的进步感到欣喜。课后，我伸了个懒腰。

“铝锡铅，你们班转校生多不多啊？”我看向这个新同桌，搭话道。

我把下巴枕在桌子上，舒展的胳膊收拢，习惯性地想要把头埋进去，但我克制住了。

就我一个……我还想找个伴呢。

我把下巴枕在桌子上，舒展的胳膊收拢，习惯性地想要把头埋进去，但我克制住了。

“你们不穿校服吗？我好像没看到有人穿校服。”我又问道。

“9月正式开学才穿，现在不用。”

“哦，女生的校服是什么样子啊？”这是我很介意的地方，还好吕西迁给了我满意的答复——

“男生女生都是一样的，夏装是纯白色裤子和短袖，秋装是深蓝和白色的衣服。”

嗯，不错，挺保守的。

我回头观察了一会身后的其它同学。全是带着初中生稚气的少年少女，说起来我身体的年龄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如果小敏没有辍学的话，也该要念高中了。

有人和我的目光对上了。我不习惯对其他人微笑，但又不知用什么表情回应好，最后只是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同学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但印象应该不算差吧？我一直努力地保持着好孩子的形象，也没有表现出怠惰的一面。况且妹妹的外表也很招人喜欢，所以应该不会被讨厌吧？

没什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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