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邝露今日来璇玑宫寻润玉，要请两天休沐，她要去她的封地玄洲仙境处理些事务。

润玉很爽快地答应了。

“陛下，”临走时，邝露回首，“陛下是否是真的倾心于盈之？”

润玉放下手中的笔，抬眸起身道：“是，我心天地可鉴。”

邝露笑了：“盈之这样待人温暖，善良诚恳的好姑娘，莫说是陛下，就连邝露和天界中人都喜欢的不得了。看老君和金星老他们便知晓几分了，他们那些活了许多年的老神仙哪里这么喜欢过一个小辈？”邝露心里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的忧伤，像一片海中起了波澜，尽管她一直在试着放下润玉，也在试着接受凌迁，“也难怪陛下会喜欢上她。”

润玉一双眼眸中漾出温柔来：“上天垂怜让我与她相遇，才方知对一人魂牵梦萦，视若珍宝，为她乐为她忧是个什么滋味。”

邝露脸上的笑意僵住一瞬，很快又继续笑开。

“邝露啊，”润玉叹道，“是我对不住你。”

邝露用力摇摇头：“陛下从来没有对不住邝露，陛下一直都是邝露年少时追随的光。”

润玉闭了闭眼，心中亦是有几分酸涩：“邝露，能成为你年少时追随的光，我倍感荣幸。”他望着邝露，“只是终究我只能对不住你，我已经寻到了自己的整个春天。”

“润玉很感激你对我的照顾，支持与陪伴，”他顿了顿，又道，“我同样也很羡慕你的勇气与赤诚，并祝你能一直这样勇敢，这样赤诚。”

“同时，”润玉退后几步，拱手行礼，“请允许我对你说一句对不住，为着你没能期盼到的两情相悦，也为着我曾经对你的斥责与伤害。”

邝露忍不住落泪，她摇着头：“陛下不必如此……我真心祝愿您与盈之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润玉一叹：“邝露，谢谢你。这句对不住，可能也是盈儿想与你说的。”

邝露胡乱擦了擦眼泪：“盈之……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因为她喜欢您吗？”

润玉点点头：“盈儿虽然看起来通透洒脱，温暖赤诚，可实际上心中思虑却是极多，是个极敏感的性子，需要人好好爱护照顾，可却总是她顾着别人多一些。”

“她……”邝露回忆起喝醉酒的那日，“那日我与盈之都醉酒，我向她诉说我心中苦闷，她也陪着我哭，可实际上她此前该是从未爱过一个人才对。”

润玉回过身去，望向璇玑宫庭院中的那棵白梅树：“她这些年啊，说一句哭过来的都不为过。”他伸手接住梅树上飘下来的一朵落花，“我此前对她的过往也不甚了解，近来她不避着我了，魇兽食了些她的梦珠，我方才得知，她过往里日日哭，泪都流干了。”

邝露惊问：“为何如此？”

“她是个极敏感的性子，又生逢大灾，见人间饿殍遍野，因此日日垂泪。”润玉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白梅花，眸中是一片疼惜之色，“想来也是，若不是极敏感的性子，如何能为一朵花的美丽与顽强而落泪？又如何能为一片海的辽阔与平和而眸中含泪？”

神，会为每一个生命都落泪。

盈之虽然是个极纠结，极别扭的性子，可润玉，却一直认为，她是需要好好照顾的神女，他要一直爱她，再不叫她落一滴泪。

后来的润玉才知这个目标有多难以实现。她毫无顾忌地对润玉展示她真实的自我时，润玉方才发现，这是个多爱哭的姑娘。

她听司乐府新排的曲子时会落泪，她见一朵花努力盛开时会落泪，而对于润玉对她近乎无条件的爱重，她更是会落泪。

她哭起来，不嚎啕也不歇斯底里，就那样静静的，眸中溢满或感动、或哀伤的光，两行清泪静静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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