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或许总难免俗。
苦心孤诣想求得权力兼济天下,但终于得到了权力却忘了初心畏手畏脚,甚至最终成了个为了头上乌纱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
不知该叫人叹一句造化弄人或是什么。
润玉亦心下戚戚。
以往在天界,谁人不知夜神清寒。在太微与荼姚胡作非为之下,他是日子最不好过的人之一。
就连当初造反,亦是退无可退的选择了。
或许那根本不是造反,而是被压迫到极致之后的绝地反击。
更别提润玉还是个明君。他上任后肃清天界风气,任人唯贤,功绩斐然。
他如今已为天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因此更要力求审慎,莫忘了那些与仙神比起来显得弱小得多的生命。
“盈之……你身居如此高位,竟会这般在意一个凡人的生死吗?”润玉闭了闭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这样问道。
非是润玉草菅人命,而是他想到了洞庭那十万水族。当时,那些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神明又有几个在意过他们的性命?
“我从前在人界时力有未逮,便只能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求个问心无愧。世人皆苦,我一生救不尽,那便去救一生便是。”盈之叹息一声,苦笑道,“如今我身居上神之位,反倒着相,远不如那时通透了。”
“我如今有愧。我愧对念遥,愧对人界对我年年供奉的百姓,亦愧对我自己。”盈之叹道。
润玉与她对视,望向她水润的眸子。偌大的省经阁静默又汹涌。半晌,只听他缓缓问出:“上位者不仁,欲将十万无辜之人处以极刑,然可左右此十万人性命者皆袖手旁观。若上神本人微言轻,当如何?”
“为民请命。”盈之缓慢却坚定。
“请命者刀斧加身——”润玉语气显然急促,如滚珠般字字滚落在地。
“何妨死生?”盈之抬起眸子与他对视,“何况若是我,我便是一定要尽力活下来的,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要翻了这天。”
若是以往,盈之或许会有些许顾虑。但念遥一事,确实是给了她当头一棒,直叫她如醍醐灌顶,迷途知返。
润玉盯着盈之,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翻了这天,便人人骂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哪怕是你的手足亲人。上神,不怕吗?”
盈之坦坦荡荡:“有何惧之?能将十万无辜生民处以极刑者,本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至极。”
“上神不觉得……造反是错?”
“错在何处?父不慈则子不孝,君不仁则民反,本就合情合理。”
她顿了顿,又叹道:“手足亲人,他们本是我的至亲。若连他们都来唾骂我,我更多的……是心寒吧……但我不悔,至死不悔。”
润玉闭了闭眼,以手抵额。沉默半晌,最终一句极轻极缓的话语缓缓飘出:“是啊……心寒……至死不悔……”
尽管两人的情绪都不好,但盈之还是扯出一抹笑来:“天帝陛下,你的臣子当着你的面说了这样的话,你竟也能容得下?”
润玉知晓她活跃气氛之意,因此便也顺势言道:“上神能够畅所欲言,如此看来本座似乎还算个明君?只求上神高抬贵手,莫要哪日赶了本座下帝位。”
“你也太谦虚了,你何止还算个明君?你早已是公认的明君了。”说罢,盈之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天帝陛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万一您哪一日稍有错处,叫我寻了造反的机会怎么办?”
润玉亦笑开来:“上神尽可监督,本座不会叫你寻到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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