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湿泥中模糊成一团的脚印,周子舒艰难前行。
昨日温客行一气之下离开武库后,转眼便没了踪影,一日十二个时辰过去了,他仍然杳无所踪。
二人只好出来寻他。可是山地难行,日前春雨绵绵造就地表泥泞,再加之素回重伤加失血,如今是娇气包中的娇气包,是以周子舒只好充作周脚夫,背着她一路前进。
风崖山,青竹岭,恶鬼众。
风崖山是座郁郁葱葱的好山,然则青竹岭却受鬼谷阴气的常年侵袭,格外阴森幽暗。
四周零星飘荡着点点鬼火,在暗无天日的深山幽谷里,周子舒只能闻见背上少女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素回:青竹岭鬼谷十万恶鬼,能做首领者,必是凶残很辣,手段了得。
周子舒:是啊,也不知老温从前是怎么在这地方活下来的。
怎么活下来?其实二人皆是心知肚明,无非是人吃人、鬼吃鬼,胜者王败者寇,日不能食夜不能寝,每日里提心吊胆、草木皆兵。
可是,初入鬼谷的温客行……那时只有八岁啊。
再往前三丈便是鬼谷谷口了,白骨堆积为门,门前两只恶鬼拦路。
周絮如今拔除了病根,实力恢复全盛,打发两只看门狗自然不在话下,三两下便扭断其中一鬼脖颈,生擒另一鬼审讯:
周子舒:谷主呢?
那鬼却恶狠狠的啐了周絮一口,然而咬舌自尽了。
无论如何,二人顺利进了鬼谷,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来到一处高台。
这高台仿佛人间大明宫勤政殿,数百台阶竟然皆是森森白骨,每踏一步似乎便能听得死者低泣哀鸣。
温客行高居庙堂,仿佛帝王。
今日的他穿了件火红的衫子,面上殷红似是血迹,也不是是哪个可怜虫的。流转指间那把纸扇亦是染血,仿佛葡萄美酒泼洒了歌女的罗裙,扇面上千娇百媚的仕女图氤氲血腥与淫靡的滋味。
素回:老温……
温客行:哟,祭司大人,周大人,稀客啊。二位怎么肯赏脸来区区鬼谷?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两尊大佛。
素回:老温,你听我解释。
温客行:解释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二位自己的事情,与我一个外人解释什么?
温客行:你们同生共死,与我何干?
素回:老温,你听我说……
温客行:我不听,我不想听。你闭嘴,我不想在听见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温客行咆哮嘶吼,仿佛负隅顽抗的困兽,尤自维护仅剩的一点可怜自尊。
素回:老温,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这不是还活着吗?我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素回:你再看阿絮,他也是活得好好的,他已经全好了。
温客行一怔,嗜血狂狷的俊颜浮现一丝狐疑。
素回:老温,我不是凡人,我是神,我可以复活凡人,不需要以命抵命。
温客行充楞。她说什么?什么不是凡人?什么不需要以命抵命?阿回……她在说什么胡话?还是她以为自己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言再度欺骗?
可是,她说的没错……
周絮看上去精神抖擞,的确是痊愈的模样。而她,也的确活的好好的……
尚未回神,谷口传来喧嚣声,人声鼎沸,有力的号角声回荡在三人耳畔:
“替天行道,荡平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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