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则和韩鬼等人潜心学艺暂且不表,再来说说支湃。一直以来,支湃都是随遇而安,虽然经常诅咒苍天,但无论是日子平淡无奇,还是遇险刺激,他都能适应。可这一次,他成了哈士奇啃仙人掌——不知所措了。思晨对支湃的态度,就跟对那只小土狗一样,高兴了给块骨头,不满意了飞起就是一脚。
话说二人从乱坟岗到了市集之上,支湃一边假意迎合的买花买糖,但眼睛始终四下张望,第一是心存侥幸希望能遇到熟人,第二是看好逃跑的路线,趁着人多脚底抹油开溜。
岳思晨吃着炸春卷,烫的直吸溜嘴,支湃在一旁抱着狗阿谀奉承:“跳得真好看,有一种街舞般清新脱俗的味道。”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千年狐狸这是没见过世面啊,春卷都没吃过?”
思晨理也不理,自顾自的又从隔壁摊位要了一碗炒鳝面。吃了几口,思晨从碗里挑了一筷子面:“你尝尝。”
这种热恋小情侣、新婚小夫妻才有的小动作整的支湃挺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个叫花子,别人也不会误会,他吃了这绺面,笑了笑。
“这面里的除骨鳝鱼是不是臭了?”思晨把话说完了。
支湃一阵反胃,心里暗骂:“王八蛋,等你什么时候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弄死你。”但嘴里却说,“你看,那边围了一群人,肯定是说书唱戏打把势卖艺的,咱去看看吧。””
“人多拥挤,你好趁机逃跑是吧?唉,你想点新鲜的主意不行啊?”思晨一下就点破了支湃的心思,支湃赶紧摆手:“哪能呢,我可不跑了,以后我就跟定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思晨放下手中碗,说了句:“支湃,结账。”自己蹦蹦跳跳的继续到别的摊位找寻小吃。
支湃大脑尽速运转,又想好了主意,紧跟上去:“思晨啊,先别着急吃了,你看,周围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
“怎么啦?”
“你这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也都是污泥,他们肯定是心里笑话你呢。这样啊,哥不差钱,你去浴坊洗洗,然后咱去找一家绸缎庄从头到尾买一身新衣服,镯子、耳环、项链,你随便挑!还不满意,我给你买个丫鬟。”
思晨想了想,点点头:“嗯,这个主意不错,等我去沐浴,或者量体裁衣的时候,你就有大把的时间逃跑了。”
支湃暗自心惊:“难道这狐狸精还能看透人的心思和念头?我靠,这可麻烦了。”
支湃摆摆手:“说了我不走的,你看你,哈哈……是吧,想多了,想多啦!”
思晨从支湃怀里接过土狗,瞥了他一眼:“没错,我就是能看透你的心。”
支湃心里一哆嗦:“这可坏事儿了。”
岳思晨就好像这辈子从没到过集市一样,左看右逛,见到什么都新奇,不多时,支湃手里就多了十来个大包小盒,天到午时,思晨领着他进了一家酒楼,二人要了一个雅间,伙计一边擦抹桌子,一边打量岳思晨。思晨一眼就看出来了,冲支湃努了努嘴,支湃只好掏出了五两银子放在一旁:“伙计,把你那心搁到肚子里。”
伙计连忙解释:“爷,您想哪去了,我见您二位眼熟,但是又记不起来您二位的高名贵姓,怕怠慢了,您二位吃点什么呀?”
思晨托着腮:“你们这儿有什么呀?”
伙计把白毛巾往肩上一甩:“您要什么我们这儿就有什么!”
思晨撇撇嘴:“那先来一壶珍珠露春酒。”
珍珠露春是济南珍珠泉水所酿,平时专供大内,民间很少有。不料,伙计笑着问:“行啊,一壶够吗?”
思晨歪着脑袋问:“真的有?”
伙计答道:“那是当然,除了珍珠露春,还有满殿香、秋露白、荷花蕊、佛手汤、桂花酝、菊花酱、芙蓉液、君子汤、兰花饮、金盘露、竹叶青。我都告诉你了,要什么有什么!”
支湃不乐意了:“行嘞,珍珠露春来一壶就行了,我喝洋酒,威士忌,白兰地,香槟,伏特加你们有哪种?”
伙计一愣:“哎呦,爷,您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过,我们这儿洋酒只有葡萄酒,那还是掌柜的从眼镜店的洋毛子那儿高价讨弄来的。”
支湃摆摆手:“鬼才喝那玩意。”
思晨一听支湃给自己长了脸,很是得意:“支湃,你点菜吧,我不忌口。”
支湃也不拿菜单:“伙计,你听好了,我点得多,有什么就上什么,没有的就算了。”
“您说吧,我听着呢。”
“我要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 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伙计一听连忙作揖:“这位爷,我一天就挣一钱三分的银子,起早贪黑,夜里还得看后厨。我知道您见过大世面,说不定您就是个厨子,可您就别难为我了。您说的这些十之七八都没有。”
支湃满意的点点头:“啥都没有还敢犟嘴,这么着,我们就点家常的,我唱你记啊……我要的是爆肚儿炒肉溜鱼片 醋溜腰子 炸排骨 松花变蛋白菱藕 海蛰拌肚儿滋味足 四凉四热八碟菜 白干老酒哎烫一壶!”
伙计满面堆笑:“爷,这些都有,我马上去给您张罗。”
伙计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我还以为是个厨子呢,原来是唱小曲儿的,还是下九流。”
思晨扑哧笑了:“哎,对了,你到底是干嘛的啊?”
支湃的瞎话不用经过大脑,张嘴就来:“我就是妓院的一大茶壶,平时端茶倒水拉皮条,顺便还能跟窑姐们睡一觉,唉,所以沾染了花柳病。刚才说的这些吃的喝的,那都是听那些客人说的,我哪喝过呀。”
没想到,思晨来了兴趣:“你以前在妓院啊,太好了,给我讲讲里边的故事。”
支湃气的直翻白眼,但也不敢拒绝,他掰着手指头在心里想:“现在应该是正德年间,冯梦龙是万历年间的人,哎,有了。”
支湃一边给思晨倒水,一边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前,我们妓院里有个头牌叫杜十娘,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啊,贼拉好看,她呢有从良之志,但她深知沉迷烟花的这些公子哥们都不是好东西,于是啊,她自己日积月累地积攒了一个百宝箱,终于遇到一个书生,叫李甲……”
思晨一边吃饭,一边听支湃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菜都没夹几口,听到最后,竟然是眼泪汪汪的。支湃讲完了,拿起筷子刚要吃,思晨喊了一句:“伙计,算账。”
“哎?别呀,我还没吃呢!”支湃大喊。
“算了,没什么滋味,走吧。”
支湃心里这个骂呀,可又没辙。
出了酒楼,支湃眼光扫寻各种商铺的幌子和匾额,看到一家铁匠铺,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赶紧说:“思晨啊,我去铁匠铺里打一个百宝箱,以后我挣了钱都放箱子里,谁也不给,就给你!你要是不放心,就在铁匠铺门口等我,行吧?”
岳思晨转着眼珠看支湃:“想买兵刃还是火铳啊?狐狸精最怕火铳,对吧?别痴心妄想了,火铳那是官家军器,民间不让卖的。”
支湃气的直蹦。
所有的路几乎都被堵死了,支湃对于思晨是否真的是狐狸精,一直存疑。
思晨边走边说:“咱们去听戏吧,你挨着我坐,想跑没门!”
支湃摸了摸怀里,假装惊叫:“哎呀,没钱了,以后咱可怎么办啊?别说听戏了,吃饭都成问题。”
思晨停下脚步,回过头围着支湃转了一圈,支湃脑子里强迫自己想着乱七杂八的事,他怕思晨参破自己的心事。
思晨摩挲着土狗的脑袋:“你怀里还有大概三十两银子,你之所以这么说,是想看看我的本事,对吧?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嘛?非得跟我绕弯子?我玩鬼主意的时候,你的祖先还在襁褓里吃奶呢!”
支湃把心一横:“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怎么看?大街上让我现原形?”
“不是,呃……”支湃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你拿石子去当铺,如果能当出来银子,那我就信了。”
支湃想起了莫小则当初收服钱串子时展示的法术。
思晨接过石子,满脸自信的说道:“这有何难,跟我来。”
思晨抱着狗走到当铺门口,把手心里的石子拿给支湃看:“在我手里,石子能变珍珠。”
支湃半信半疑,思晨走进了当铺,支湃紧随其后。
“掌柜哒,我有珍珠一颗,当100两银子。”思晨喊道、
司柜从她的手里接过,支湃在旁一看:司柜拇指和食指捏着的竟然是一颗饱满丰润、晶莹无暇的珍珠。
“死当60两。”司柜压价。
“80两,再压不卖了。”
“开票,入柜,珍珠一颗。死当80两。”司柜唱和。
拿着银票在支湃面前晃了晃:“现在信了吗?”
支湃心如死灰,就觉得,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就得伺候这狐狸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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