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天过子时,博通子在乱葬岗一番巡视叫魂,毫无结果。支湃在旁边嘴欠的给支招:“师父,大冷天的咱出来受这罪何苦呢?咱就回到谷大户家,天天吃着野味喝着小酒,哪这鬼再去闹腾,你就弄她!”
“言之有理,我看行!”韩鬼在旁边附和,因为嘴里被蝎子蛰过没好利索,所以说话还大舌头郎叽的。
博通子回头瞧了一眼支湃,也是很赞同:“好吧,估计春桃的鬼魂也不敢轻易靠近我,这样吧,咱们都回去,支湃你在这儿摇铃喊魂。”
听了前几句,支湃还以为博通子通情达理,后半句话一说完,支湃真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我自己在这儿会被那恶鬼给撕了。”
“不会的,我给你贴一道符,见了春桃你就告诉她,为师是要替她伸冤的。给,铃铛拿好。”博通子不容分说的把铃铛递给支湃,然后领了众人走了。
临走前,莫小则拍了拍支湃的肩:“别怕,放心吧,恶鬼也烦嘴贱的人。”
支湃看着大家伙都下了乱坟岗,自己再环顾四周,胆突的汗毛根子都立起来了,摇着铃铛下意识的唱歌给自己壮胆:“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叮叮当,叮叮当,我是卖报的小行家,磨剪子咧,收破烂……”
支湃摇着铃铛在岗上转悠,经过一棵槐树时,被树枝挂住了褂子:“春桃妹妹,我是无辜的……靠,槐树你要成精啊!”
转到岗南方向,借着月光,他隐约瞧见了岗下有一个小茅草房,房里有灯光。
支湃大喜,晃着铃铛跑过去,走到茅屋近前,支湃放慢了脚步,心里暗想:“这是乱葬岗,应该没有看坟的啊。”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脚步却没停下,趴着柴门门缝往里看,就见一个背影正在炭火盆前烤手。
支湃正了正衣冠,轻轻的敲了敲门,里边烤火之人开了门,疑惑的看着支湃。
支湃一看,面前的人十七八的年纪,满脸污渍,怀里抱了一只小土狗。
“你找谁?”
对方这么一说话,支湃才听出来,这小叫花子竟然是个女的,他赶紧抱拳:“小妹妹,我迷路了,我不是坏人,能让我进去暖和一会儿吗?”
小叫花丝毫没有戒备的点了点头:“进来吧,火盆旁边有烤栗子,吃吧。”
支湃进了茅屋,坐在炭火盆旁,一边剥栗子一边问:“这儿是看坟的还是守墓的?”
小叫花子摇摇头:“这儿是看冰的,后边窖了冰了,留到夏天卖,得有人看着,嗨,其实也没人偷。看冰的老头伤风了,我替他看着呢,他管我三顿饭。”
“噢,原来如此。”支湃这才明白。
“你手里的铃铛挺好的,送给我的奇儿吧。”
“你的小狗叫奇儿啊?”
“对呀,它叫奇儿,我是乞儿,挺顺口的。”
“你爹娘呢?”
“早死了。”
“噢,对不起啊。”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弄死的。”
“万一我是坏人呢?你就不怕?”
“一看你就不是坏人,坏人谁敲门啊,坏人谁来这儿啊,再说了,我都要了饭了,即便是坏人来了,说不定看我可怜还会送我几十文呢。”
“毕竟你姑娘家家的,就不怕我见色起意?你这小脸蛋还挺俊的呢。”
“你长得也不是太难看嘛!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我23,叫支湃,你呢?”
“我叫岳思晨,今年一千零一十九岁!”
“哈哈,别闹,一千多岁,那不成了妖精了?”
“谁告诉你我不是妖精呢?”
“你这孩子比我还不靠谱,好好看着你的冰吧,明儿我走之前给你二钱银子。”
“哼哼,青柳河万年不结冰,你不知道吗?”小姑娘摩挲着土狗,笑吟吟的看着支湃。
支湃想起了自己在渡船上的所见,知道小姑娘所言非虚,他强自镇定,偷偷的看小女孩身后。
思晨扑哧又一笑:“我都修炼了一千多年啦,九尾狐狸是不露尾巴的。”
“那你怎么有影子?”支湃声音有些颤了。
“废话,我幻化成人形了,当然有影子,这样吧,我现出原形,你就信了。”小姑娘放下小土狗,站起身。
“我信,你就这么着挺好!”支湃赶紧阻止。
小姑娘拍拍手:“好吧,省的吓着你。”
支湃把栗子皮扔到火盆里,站起身:“岳姑娘,我不瞒你说,我是衙门的人,有公务在身,我就不久留了。”
说完,支湃迈大步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却发现岳思晨已然到了自己身前,挡住了去路。
思晨拽住支湃的手:“别走啊。”
支湃使劲咽了口唾沫:“有法术就是好哈,要不你也加入我们衙门里吧,还能抓贼缉盗为民除害。”
“你才活了20多年,在我面前撒谎不觉得很幼稚吗?你根本就不是衙门的官差。”
“我不骗你,我真是泫城县衙的捕快,有一众兄弟就在坟岗北边等我呢!”
“我问你,泫城县衙大门冲哪边开?鸣冤鼓摆在门左还是门右?你要说错了,我就吃了你。”岳思晨说这番话,脸上都不带凶残的表情,可支湃却吓得腿肚子转筋。
岳思晨看了看外边:“天儿也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支湃一听这话,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想:“慢说是古代,即便是现代,陌陌上的姑娘都没这么开放,这狐狸精肯定是要吸我阳气!于是,赶紧说:“我有花柳病,晚期,放化疗都不管用。”
思晨噘着嘴老大不乐意:“烦人!好吧,那就分开睡。”
说完,思晨抱起小狗,爬上一张木床,和衣而卧。
支湃就蜷缩在火盆旁边,心里暗骂:“该死的瘸腿,非得让我让我在这儿叫魂,我却要丢了魂儿少了命!吗的,莫小则也不替我说句话,劝劝老头儿,老天爷,你就玩死我得了!”
支湃心里怨天咒地,耳朵竖着听,渐渐地,思晨的呼吸规律而均匀了,支湃轻轻的坐起身,心想:“我怀里的铃铛虽然不重,但把这狐狸精敲晕了,绰绰有余,这样的话,还不白来,能把她扛回去,说不定落一张狐狸皮做皮袄。”
他慢慢的把手伸进怀里,思晨像脑后长眼了一样,说了句:“掏什么呢?”
支湃吓得赶紧躺下:“没什么,我烟瘾犯了,想摸烟袋,不过吸烟有害健康,我不抽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反正支湃觉得时间足够长了,思晨睡得香甜的都开始有小呼噜了,支湃奓着胆子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柴门口,用衣袖裹住门栓,一毫米毫米的往旁边抽,抽开了门栓,支湃蹑手蹑脚的走出茅屋。垫着脚走了三五步,然后疯了似的狂奔,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后边没人追。
他长出一口气,嘴里喊着:“莫小则,韩鬼,救我,有狐狸精,师父,你用法术把它收了吧?”
呼喊中,支湃发现前边不远处有个身影,终于看到活人了,支湃激动地眼泪都差点留下来:“救命啊,有狐……”
话没喊完,支湃看清了这个身影——正是思晨。
他赶紧话锋一转——“有狐,狐臭!治不好!”
思晨抱着土狗冷漠的看着支湃:“我有千里缩地术,还别说你肉腿奔跑,就是你骑着千里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问你,我是先咬破你的喉咙喝血,还是胡乱撕咬你?”
支湃坐到了地上:“我的肉是臭的!我有狐臭,还有香港脚,我从不洗澡。”
思晨拉住他的衣领:“再跑一次,我就把你煮了吃。”
思晨把支湃拽回了茅草屋,扔到自己床边:“捆了你,还是你老老实实的呆着,二选一。”
“我老实,我忠厚,我本分,我规矩可靠耿直善良淳朴……别捆我。”支湃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思晨躺回床上,说了句:“你愿意跑,就试试!”
“不试了,没意思。”支湃口不应心。
“我要睡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好听的话,我就多留你几天,反正我也不太饿呢。”思晨背对着支湃吩咐。
支湃脑海里想起了“天方夜谭”,赶紧说:“我肚子里都是好听的故事,不好听不要钱。我先给你讲一个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吧。”
支湃掏出烟斗,一边抽烟,一边讲了起来……
终于讲到了“阿拉丁最后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支湃长出一口气。
思晨却听得不过瘾:“再讲一个。”
“明儿吧?”
“吃你了啊!”
“很久很以前啊……”
支湃又讲了一个灰姑娘的故事。这次,思晨终于睡了,但支湃动员了自己一万次,却还是不敢再逃了,旁边的小土狗也睡了,支湃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天色渐明,支湃终于困得迷糊住了,刚睡了一小会儿,思晨却起床了,她踢了踢支湃:“别睡了,走啦……”
支湃揉着眼问:“去哪啊?”
“去市集上转转。”
“再等会儿吧。”支湃心里想的是,天亮了,自己没回去,博通子等人肯定会找来,到时候,师父一出手,准能把这九尾妖狐给灭了。
“不等!要么去市集上买些好吃的,要么我现在就拿你凑合一顿,你选吧。”
“还是市集吧,干净,而且花样口味还有的选。”支湃一咕噜爬起身,跟在思晨身后,直奔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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