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一早,艳阳高照,虽有冷风扑面,但站在客栈外,却依然暖意融融。 六人把客栈里能吃的全都背上,义无反顾的向着山顶出发。这一次只走了两个时辰,坡式渐缓,远远地就看到山巅了。周围没有了高树阻挡,气温比山下低了很多,冷气吸进肺里,就是“透心凉”。
再走近,就见红砖绿瓦的院墙几乎把整个山顶环了起来,大门口横匾上“天道院”三个鎏金字分外醒目。两扇一丈来高的大门分左右,众人走进院内左顾右瞧,只见院里庭院高低错落,碧水环绕中,山石花木点缀其中,移步换景,韵味不同,空旷宁静中透着肃穆安详。
众人在庭院里观望时,有一男一女两个八九岁梳着冲天鬏的小童子走了过来。支湃看了很奇怪:“该不是谁家要结婚吧?这俩太像花童了。”
俩童子深施一礼:“众位客人,有失远迎,请问是来布施,还是游玩?”
莫小则赶紧上前:“我们来这儿是想拜师学艺的,不知两位道童怎么称呼?”
女童咯咯笑了:“我们非佛非道,非儒非法。”
支湃嘀咕:“非法场所?”
男童介绍道:“我是秋日,这是春晓,请几位跟我俩来。”
莫小则对钱串子说:“这俩童子和你是本家。”
钱串子问:“这话怎么说?”
莫小则:“你的名字取自于唐诗,这俩童子也一样,一个是孟浩然的《春晓》,男童是取自耿湋的《秋日》。”
男童回头笑了笑:“公子好学问。”
莫小则等人随在后边往里走,但见阁楼绮户,回廊曲折,往前走,是一座水阁,朱漆廊柱,紫檀雕花。院里一池碧绿的湖水,波光涟涟。
到了一间名为“存真”的书斋门前,俩童子让众人等,二人进门回报,一会儿就出来了:“师父请你们进去。”
六个人毕恭毕敬的走进书斋,屋内正中端坐了一名老者,只见他皂衣皂靴,头戴一顶雷阳巾,连额头都遮住了,精神矍铄,满目含笑:“来者皆是客,请随便坐吧。”
众人落座,有童子给端来了茶水。莫小则欠身离坐:“方才童子说,您这里不是寺庙也不是道观,非儒非法,非佛非道,非禅非墨,这样一来,我们还不知如何称呼与您。”
老者捋着胡须微笑颔首:“童儿说的没错,至于称呼嘛,有人叫我法师,也有人叫我上师,还有的称我天师,这些尊称我都应了,其实不敢当,我只是山林间一老叟,我们这一派别,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阴阳家,汉代以后本宗势微力薄,所以,现在俗世是以道教的规矩来对待,我等也当欣然受之。”
“受教了。请问仙长,贵宗派是讲经还是布道,驱鬼还是捉妖?”莫小则一脸虔诚的盯着老者。
“算命占卜,避灾免厄,降妖除魔,驱鬼摄怪,老朽都有所涉猎,可本宗精髓还是在驭魂之术。”
“佛家有大乘佛法,小乘佛法,道家有《道德经》,不知贵宗以何为本?”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正宗奥义区区几言,百世经纶寥寥数语,本派独有一卷《斗魂谱》。”
莫小则身子一震,他看了看其他众人:支湃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呼延秀欣慰的和莫小则四目相对,关婷点着头看着老者,而韩鬼估计是一句话也听不懂,昏昏欲睡,钱串子不停地用手指头捅他。
莫小则起身走到老者面前,撩衣袍跪倒:“我等愿拜师学艺,请仙长收留。”
老者摆摆手:“快起来,我腿脚不便,就不下去相搀了,想学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佛讲缘分,道说造化,而我们看的是定数。此外,我还有一句话事先说明,《斗魂谱》我这里只有三成,另有三成在摄魂宗,余下的四成,遗落在何处,谁也不知。”
莫小则刚才还踌躇满志,却被一盆冷水浇了头。
“此话怎讲?”
“先不急,我要先看看你们的定数。”老者从桌后走出,拄上了单拐,大家这才看出来,他的脚竟然是坡的。
老者吩咐童子:“去请你们大师兄过来。”
“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请他进来吧,外边怪冷的。”
门帘一挑,一个尖嘴猴腮的干瘦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冲着六人点点头。
老者介绍道:“这是本门的弟子,姓程名图字臂远。”
支湃和莫小则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想到:“原来名单上的程图就是他。”
老者继续说:“想我驭魂一族,鼎盛时期,人才辈出,可现今,就剩下这么一个传承之人,定数弄人啊……对了,这个程图手脚不干净,你们身上的财物都照看好啊。”
钱串子吓得赶紧摸了摸怀里的金银。
“师父,您今儿话怎么这么多啊,过年了改脾气了啊?”程图的声音又干又尖。
关婷站起身说道:“可否让您这位亲传弟子露一手啊?”
“可以啊……”程图说话之时,离关婷等人有两丈多的距离,可三个字说完,他身影就已经到了关婷面前,伸右手直接掏向关婷的怀里,关婷不屑的一闪身,右脚踢到了程图的小腹,程图缩腹借力后跃,像燕子一样斜着飞回了原地。
程图拍打着肚子上的脚印:“好功夫。”
关婷摸了摸怀里,钱物绢帕火镰都在,她轻蔑的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程图左手晃了晃:“是嘛?”
他的左手里竟然多了一块玉佩,正是关婷随身佩戴的。
关婷不禁大惊:如果刚才程图左手有兵刃,自己已经就受伤了。
老者呵斥了一声,把玉佩要过来,递还给了关婷:“丫头,别见怪啊,他管不住自己的手。”
这下换做程图愣了:“她,她是女的?”
老者说了声“大家跟我来”,领着众人到了一个大殿门口:“方才我也说了,一切均有定数。”
老者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瓶,交给了程图。
老者面对台阶下众人说到:“这个大殿就是测试场,如果您们通过了,咱们再谈拜师一事,如果天意注定你们通不过,就请几位在这里游玩一番,趁早下山。”
韩鬼晃着大脑袋问:“怎么算通过了呢?”
“很简单,从大殿门口走到最里端案桌前,案桌上有三十六支蜡烛,蜡烛后边就是程图,你们从他手里拿过琉璃瓶,再走出来,就算通过了!”
“哈哈哈,这太简单了,瘸子都能走过去!”韩鬼大大咧咧的回答。
气的支湃踹了他一脚:“当着矮子别说短话!”
气的莫小则又踹了支湃一脚:“你也强不到哪去。”
莫小则看了看程图,问:“只要进了殿内,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从程兄的手里拿过琉璃瓶,再出了殿门,就可以了?”
“然也。”老者坐在童子搬过来的太师椅上答道。
“可是我们六个人,瓶子只有一个啊?”呼延秀不解的问。
“谁拿到都算你们通过,你们可以先去准备准备了,刀枪剑戟什么兵刃都可以用。”老者胸有成竹,好似看定了几个人通不过。
六个人准备了一番,精神抖擞的回到大殿前,莫小则趴在关婷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韩鬼羡慕的对支湃说:“你看,莫小则在舔关婷的耳窝。”
关婷把剑鞘在韩鬼的膝盖上敲了一下,疼的韩鬼龇牙咧嘴。
程图打开了大殿门,伸手请姿:“进吧。”
关婷小声对大家说:“小心里边有机关埋伏。我走在最前。”
关婷进了门,用脚尖蹚了一下地板,一步一步向前,大家紧随其后,进了大殿,大家发现,这里边竟然是空无一物,只有几丈外有一条长案,程图手托琉璃瓶往里走。
关婷问:“不是说好了是琉璃瓶吗?你怎么换了瓷的?”
程图转过身,把琉璃瓶托近了给关婷看,关婷摇摇头:“不是这个,里边案桌上的才是。”
程图扭头一看,趁这个空当,关婷用剑鞘敲了程图的手腕,瓶子脱手飞起,关婷笑着接到手里:“承让了。”
程图头也没回,像脑后长了眼一样,反挥手戳关婷的右眼,关婷单手剑抵挡,程图的手却转了弯,抢了瓶子,大踏步走向案桌。
关婷痴愣的看着空空的手里,无奈的看了一眼莫小则,莫小则笑了笑:“走吧,咱一起去抢。”
外边童子把大殿门慢慢合拢,大殿内逐渐陷入昏暗,幸好墙上有油灯照亮。
莫小则伸出手:“大家手挽手往前走。”
话音没落,地板裂开,旁边的五个人惊呼一声,全都掉了下去,莫小则飞身向后逃,大殿门却已关闭,天花板上掉落了无数的柴草,四名黑衣人从天花板上飞身而下,手持木桶朝柴草上泼清油,这个味道,莫小则太熟悉了,他八岁那年,家里就是被泼了清油,然后一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莫小则心想:“放火他们是不敢,因为程图还在里边。”
他贴着墙壁一侧继续慢慢往前走,四名黑衣人用钩索爬上天花板,收了锁链,走了。
程图手托琉璃瓶,说了声:“你中计了”飞身跳到了最高处的通风孔。莫小则仰头看着程图,看不清模样了,只能隐约看见一个黑影在摆弄什么东西,擦擦的火星分外显眼。
莫小则一惊:“火镰!不要!”
可程图已经把燃烧的火镰扔了下来,大殿内顿时一片火海,火舌一丈多高,浓烟如云坠,莫小则捂住鼻子,他的脑子里想起了家里的那场大火,想起了关婷在棋子山上放的那把火,想起了九灯门把泫城县衙烧成一片火海,想起了破庙被烧成废墟,想起了山腰客栈被店小二烧的破烂不堪……
火越来越近,炙热扑面,莫小则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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